赵景琰猛地膝行半步,蟒袍下摆扫过青砖的沙沙声刺破死寂。
他攥着腰间玉带的指节泛白如骨,额间青筋随着话音突突跳动:"若不是我执意带欢儿出宫,若不是我轻举妄动......"
喉结剧烈滚动两下,少年重重叩首,青玉冠上的螭纹撞出闷响,"儿臣之错,求阿玛严惩我!"
雨幕裹着惊雷扑打窗棂,却盖不住他声线里压抑的呜咽。
赵顺安袖摆掠过案头堆积的奏折,玄色衣料扫过烛火时泛起暗金龙纹的涟漪。
他望着少年颤抖的脊背,指尖悬在绣着西爪蟒的肩头迟迟未落,最终沉沉叹了口气,手掌带着温热的力道覆上去:"先起来。"
声音里裹着几分克制的疼惜,他的指腹无意识着绸缎下嶙峋的肩胛骨,像在确认这副身躯是否还藏着未愈的伤痕。
赵顺安的手指仍搭在他肩头,掌心的温度透过锦缎渗进来。
他垂眸凝视着少年苍白的侧脸,忽然想起十年前那个在襁褓中攥着他小指的婴孩。
喉咙滚动两下,声音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琰儿,往后你身上的担子会越来越重,你可明白?"
殿外风声呜咽,卷着雨丝扑在窗棂上,将案头奏折吹得哗哗作响,"这江山、这黎民......"
话音戛然而止,帝王的目光越过少年头顶,望向御书房外雾蒙蒙的苍穹,"阿玛能护你一时,却护不了你一世。"
赵景琰刚启唇,赵顺安己摆了摆手,手背青筋微凸,在烛火下映出深邃阴影。
他步伐绕着盘龙柱踱步,玄色龙袍下摆扫过满地朱批奏折,发出沙沙轻响:“你总想纵着欢儿的性子,可你忘了——”
他忽然停住,枯瘦的手指重重叩击蟠龙柱,惊得梁间悬着的铜铃叮咚作响,“
她是公主,一言一行皆系着皇家颜面,你带她扮作平民穿梭市井,若被别有用心之人拍下把柄,朝堂上那些老狐狸的弹劾奏折能把乾清宫的门槛都给淹没!”
话音未落,一阵狂风猛地撞开半掩的窗扇,雨珠噼里啪啦砸在金砖上。
他猛地转身,浑浊的眼底翻涌着后怕,“若你和初儿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和你额娘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他大步逼近,浑浊的眼底翻涌着惊怒,"身为储君,你连自身安危都顾不好,将来如何护得住这万里河山?"
赵景琰浑身剧震,膝盖重重磕在青砖上发出闷响。
那日箭矢破空的锐响、欢儿苍白的笑颜、浸透猩红的裙摆,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疯狂闪回。
他喉咙发紧,艰难道:"儿臣知错,儿臣万死难辞其咎......"
赵顺安踉跄着扶住蟠龙柱,指节在鎏金龙纹上抓出深深凹陷。
殿外雨势愈发癫狂,将檐角铜铃摇得叮当作响。
"万死?"赵顺安突然轻笑出声,"你若真有个好歹,这江山社稷谁来担?初儿又该如何自处?"
赵顺安颤抖着伸出手,却在即将触及儿子发顶时骤然僵住。
赵顺安疾步上前合上窗棂,指尖死死扣着檀木窗框,声音里裹着难以察觉的颤抖:“这次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置……
“阿玛,她伤了初儿,儿臣给过她机会了。”
赵景琰攥紧腰间羊脂玉佩,纹路硌得掌心生疼,“事到如今,儿臣不可能放过那女子。至于李府其他人……”
他垂眸凝视案头摇曳的烛火,“按律当连坐的绝不姑息,但若有未涉事的妇孺,便送回原籍安置,也免得落下赶尽杀绝的话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