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吸面的动作顿住,嘴里那根沾着浓郁汤汁的面条,瞬间变得索然无味。
刚才那二十万砸下来的眩晕感和幸福感,被屏幕上“李思琪”那三个字和后面那个刺眼的问号,冲得一干二净。
就像一场盛大的烟花表演,刚放到最璀璨的时刻,忽然被掐断了电源,只剩下一缕青烟和满鼻子的火药味。
我撇了眼邵东阳,他拿起手机,神色淡淡地扫了一眼。我立刻低下头,假装专心致志地对付碗里的面条,耳朵却竖得像两根雷达天线。
只听见他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不紧不慢地敲击了几下,然后便将手机屏幕朝下,重新扣在了桌上。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脸上连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欠奉。
他回了什么?是“好”,还是“没空”?或者,是更亲昵的调侃?
我心里像揣了只兔子,上蹿下跳,把我的五脏六腑都搅得不得安生。那碗原本香喷喷的长寿面,此刻吃在嘴里,就跟嚼蜡没什么区别。
看吧,陈芳萍。我心里那个理智的小人又开始喋喋不休。人家那才是正餐,是门当户对、强强联合的未来版图。你呢?你就是他出差回来,顺手投喂的一只流浪猫,那二十万,顶多算是一笔价格不菲的猫粮钱。别想太多,容易内伤。
我三下五除二地把面吃完,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生怕自己再多待一秒,就会露出什么不该有的情绪。
“我吃好了,邵总您慢用。”我端着碗,逃也似的站起来,准备溜进厨房。
身后传来他慢悠悠的声音:“碗放着,等会儿我让阿姨来收。”
我“哦”了一声,只好把碗又放回桌上,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像个等着老板训话的实习生。
邵东阳吃得不多,很快也放下了筷子。他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动作优雅得像是在拍什么奢侈品广告。然后,他便起身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长腿交叠,又拿起了那台平板电脑,悠闲地翻看着。
公寓里一时间安静得只剩下墙上挂钟的“滴答”声,一声一声,敲得我心烦意乱。
他今天这是……不打算走了?
我站在餐厅和客厅的交界处,像个多余的摆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看着他坐在沙发上那副闲适自得的模样,我心里那点自卑和不自在又开始疯狂冒头。
这里是他的房子,我是他养着的“玩意儿”,他想待多久就待多久。可我就是觉得别扭,浑身别扭。
我深吸一口气,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邵总……您,您啥时候走啊?”
话一出口,我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完了,这话说得,活像是我这个被包养的,在赶金主爸爸走。
空气瞬间凝固了。
邵东阳滑着平板的手指停了下来,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深邃的黑眸首首地看向我,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意。
“陈芳萍,”他开口,声音比刚才低沉了几分,“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我走?”
我头皮一麻,两条腿都开始发软,连忙摆手,语无伦次地解释:“不不不!不是的邵总!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您不是挺忙的嘛,我以为您……我……”
我“我”了半天,也“我”不出个所以然来。真是越描越黑。
邵东阳看着我这副快要急哭出来的蠢样,脸上的冰霜似乎化开了一些,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极淡的、玩味的笑意。
他放下平板,朝我招了招手,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过来。”
我像个被设定了程序的机器人,一步一步挪了过去,在他面前站定,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伸出长臂,一把将我拽了过去。我“啊”地一声轻呼,整个人天旋地转,下一秒,就结结实实地跌坐在了他温热结实的大腿上。
我整个人僵得像块刚从冷冻室里拿出来的五花肉,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摆,屁股底下是他大腿传来的惊人热度,隔着薄薄的布料,烫得我坐立难安。
“邵……邵总……”我结结巴巴地开口,脸己经红得能滴出血来。
邵东阳圈在我腰上的手臂收紧了几分,将我更深地按进他怀里。他低下头,滚烫的呼吸喷洒在我的耳廓上,激起一阵细密的战栗。
“不是说我忙吗?”他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蛊惑的笑意,“现在不忙了,陪我坐会儿。”
陪他坐会儿?就用这种姿势?
我脑子一抽,憋了半天,又憋出一句我自己都想抽自己一耳光的话:“邵总,灯……灯还开着呢。”
说完,我恨不得当场去世。陈芳萍啊陈芳萍,你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吗?
邵东阳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我感觉到他圈着我的胸膛,发出了低沉而愉悦的震动。他在笑。
他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对上他那双噙着促狭笑意的眸子。
“嗯?”他故意拉长了语调。
被他这么一看,我更是羞窘得无地自容,只好硬着头皮重复:“我……我说,那啥……灯还开着……”声音小得跟蚊子哼哼似的。
他嘴角的弧度更深了,眼神里的戏谑几乎要溢出来。他俯身,薄唇贴着我的耳朵,用一种既暧昧又无辜的语气,一字一顿地问:
“陈芳萍,你怎么这么迫不及待?”
“我只是想……抱抱你而己。”
“轰”的一声,我感觉自己的天灵盖都被这股热气给掀了。
我……我迫不及待?
我只是觉得在明晃晃的灯光下,被他这么抱着,很不好意思而己啊!怎么到他嘴里,就变成我迫不及待地想干点什么了?
这人,怎么能这么倒打一耙!
我羞愤交加,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要出来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