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一大家人去上新年坟。

荣爱玲、薛氏和叶淑芬有意落在后头，三个人看着前头的人离得远了，叶淑芬最沉不住气，先发问：“嫂子，当初不是订的婚约，是晚霞嫁给陶总理的公子吗？怎么突然换成了叶晚晴，你这是要害死我和宏远啊！真让她做了陶家的儿媳妇，将来她要找我和宏远算账，我们怎么办？”

荣爱玲有口难言，她难道愿意，要不是女儿死活不肯嫁陶子砚，她也不想将这门顶顶好的亲事换给叶晚晴啊。

可实话却是不能说的。

荣爱玲苦笑，摆出一脸委屈：“我有什么办法。当初是定的晚霞，可晚霞去美国，陶家的小公子转头就去了英国。摆明就是不待见我们晚霞。如今陶家看中了叶晚晴，还愿意结这门亲，你大哥就点头同意了，哪里轮得到我发表意见。”意思是，你要有意见，你去跟你大哥说。

不得不说，荣爱玲甩锅的本事一流。这些年来，错的从来都是别人。

果然，不知内情的薛氏与叶淑芬听了这话，也没法再质问了。她们哪有底气去质问叶致远啊，别说她们，就是叶明远，也完全不敢。

薛氏到底还是心里有气，说：“弟妹，不是我们要怪你。当年要不是你来电话，又派了人来传话，我和你大哥，是不会把事情做那么决的。张秋云到底是二弟明媒正娶抬进叶家的，又没有离婚，叶晚晴也是二弟的亲生女。可因为你又是电话又派人来，我和你大哥只好硬起心肠，不敢收留她们母女。这事啊，后来我和你大哥都不安得很。”

“这几年过去了，本来以为风平浪静了。谁知你们突然就弄这么大个新闻出来。一下子，叶晚晴就成了总理家的儿媳妇。我和你大哥都不安的很呀！”

叶淑芬连忙附和：“我和宏远今天都有些不敢回家来。就怕叶晚晴突然发难！”

荣爱玲无法辩解，只好说：“你们放心吧，叶晚晴不会的。她还想平平稳稳嫁进陶家呢，嫁妆还得靠我们准备呢，她不会那么傻的。再说，还有张秋云呢，张秋云现在在申海住院，这事还得依靠我去办理，钱得从我手上过呢。”

“她不敢的。”

叶淑芬和薛氏异口同声：“真的？”

叶淑芬忙问：“张秋云得了什么病？”

荣爱玲正要细说，就听见叶晚枫大声喊：“妈，你们走的太慢了，爸让我喊你们快点。大家都等你们呢。”

叶晚枫小跑着过来，荣爱玲松了一口气，说：“回头再说。”然后就答应儿子，说：“马上就来。”

叶家的祖坟，打理的很好，几年前，叶致远升了部长，又花钱修葺了一番，前头都用石灰铺了地，叶明远在年前就派人来清理打扫过，大年初一，他们一家又来上过坟，因此，看着十分整齐。

将烧酒倒好，果盘摆好，再供上一碗肉，一个鸡头，叶致远将标坟钱挂上去，在父亲的坟前正中跪下，叶晚枫挨着他跪着，叶致远招手，叫叶晚晴：“你来跪我旁边，烧纸的时候，好好跟你爷爷说说，你要大婚了，也该报告你爷爷这个好消息。”

叶晚霞撇嘴，往年都是她跪旁边，荣爱玲拉住她，让她跪在叶晚枫旁边，自已跪在叶晚晴旁边，就怕女儿沉不住气，在坟前跟叶晚晴挑事，到时候吃亏的还不是自已女儿。

除了叶父叶母的坟，还有叶明远父母的坟要上，再往上一辈，依着辈份，一共十座坟，烧完纸，已经是半下午了。

一家人回了家，麻将桌就摆开了。

打完一圈，正好摆晚饭。

叶淑芬和薛氏见叶晚晴都没有提起陈年旧事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

不想，晚上吃晚饭的时候，叶晚晴却突然在桌上说：“父亲，明天你们去白云寺烧香，我就不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叶淑芬和薛氏都觉得不妙。

叶致远问：“怎么，累着了？白云寺又不远，我们明天晚点出发去，也来得及。”

叶晚晴笑着摇头：“不是。我想明天去给外公外婆上坟。老家的习俗，出嫁的女儿，只能上新年坟。过去这些年，我和妈没有条件回来，舅舅也不在了，外公外婆的坟都荒着，无人打理。这次我既然回来了，再不去上坟，那岂不真的成了不孝子孙了？”

“妈在医院住院，回不来是没办法。我回来了，正好明天去上坟，该清理的清理，该打扫的打扫。挂上标坟钱，也好叫乡邻知道，张家还是有后人的，别当成无主的坟，给糟蹋了。到时候要算账，都不知道找谁去算！”

叶致远迟疑了一下，才说：“这样，明天我们先去白云寺上香，在寺里吃过素斋就回来，然后我们父女一起去给你外公外婆上坟。”

“到时我多叫几个人去清理。”

“你一个女孩子，哪适合干那些粗活。”

“正好我去看一看，需要修葺的话，到时好安排，让你大伯帮忙监工。”

叶晚晴笑着说：“好。那就明天下午再去给外公外婆上坟。”

这般爽快，落在叶致远眼里，就是女儿听话。而同样的笑容，落在叶淑芬和薛氏眼中，却觉得有些可怕。

两人心虚，便觉得叶晚晴这话是故意说给她们听的，否则，叶晚晴要去给张秋云父母上坟，哪里需要当众说。

她们看着叶晚晴时，果然，叶晚晴也冲她们笑了一笑。两人便越发肯定，叶晚晴就是故意的，故意把这话说给她们听的，只是她们一时也没有办法，更不敢提。

心惊胆战吃完这顿饭，两人纷纷跟丈夫通了气，早早各自回家去商量对策。

于是这一晚，叶淑芬两口子和叶明致两口子都没能睡好觉，第二天顶着一对黑眼圈，还得跟着一起去白云寺烧香。

然而，直到在寺里吃了斋饭，下山来，各自分道，叶晚晴也没提过一言半句张家的事。叶致远心情很好的样子，几人估摸着，看来叶晚晴多半也没在叶致远面前提。

只是他们依旧不敢完全放心，就怕父女二人下午去张家上坟，会说这些事。

荣爱玲比他们更紧张，想了想，还是厚着脸皮提了：“致远，张姐不能回来，要不，我带上孩子们，也去给张伯伯、张姨上柱香。”

叶晚晴不待叶致远开口，直接说：“还是别了。我想，我外婆外公不会欢迎姓荣的人去。”

荣爱玲：“那就让晚枫晚霞一起去。他们姓叶，不姓荣。”

叶晚晴笑了：“还是不用了。晚枫的外公外婆都在，没必要，也不吉利。”

叶晚霞才不想去呢，马上说：“这话很是。我和弟弟还是不去的好。姐姐说不定有悄悄话，要和她外公外婆说呢。”

荣爱玲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女儿一眼，无法，只好带着一双儿女先回家去。

心神不宁等了一下午，终于等到傍晚天擦黑，叶致远父女回来，她忙迎上前，说：“晚饭都做好了，你们都累了吧，快去洗手，我马上让人摆饭。”

叶致远点头，荣爱玲看丈夫神色平静，判断叶晚晴应该没有提起旧事，这才略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