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陶夫人就命人寄了两份文件过来，一份是落款写明给叶致远和荣爱玲的；另一份则是直接寄给叶晚晴的。

寄给叶致远与荣爱玲的，是关于聘礼的安排，并附信说明，仪程的安排，交由叶晚晴和陶子砚商量，如果要修改，让两人讨论，拿个方案出来就成了。

荣爱玲的面色僵了，叶致远却没发现，还兴高采烈地说：“看来上次陶夫人的申海之行，对晚晴是十分满意。这样的事情，都愿意放权。”

荣爱玲心里不悦，却也只能附和，看着陶家列出来的聘礼，心里不免担心，要是照着这聘礼准备嫁妆，之前叶晚晴开口要的铺子和房子，简直不算什么。

陶家大手笔地在平京给准备了一套四合院，那可是东御河街上的。离皇宫很近不说，离政府中心也不远。

她早就听闻过，陶家有很多产业，国内最大的远洋海运，就是陶家的产业之一，不过她没想到，连玲珑阁都是陶家的。玲珑阁是有名的金店，单子上写着，将申海南京东路上的店子、以及建业、杭城两市的店子，另外还有申海的棉纱厂、姑苏的米行、扬城的面粉厂等，加起来，一共七个厂铺，以后的收益，都将划到二人名下，作为今后二人小家的生活开支。

陶家的大方程度，令荣爱玲几乎后悔起来，早知道陶家对儿媳妇如此大手笔，她怎么也会说服女儿改变主意的——关家当然也很有来头，甚至身份上要细究起来，是皇家血脉，更尊贵一些，可她也并无把握，关家能出手这么大方——关司长到底只是叔叔，不是关皓的父亲。

亲叔叔与父亲，差的可不止一星半点。退一步说，就算关司长是关皓的父亲，财政司当然是富得流油的部门，可论级别，关司长还是要低陶总理一头呢。

“爱玲，你发什么愣呢？我问你话呢！”

叶致远伸手推了一下妻子，皱起眉说：“关于晚晴的嫁妆，我刚说的，你有什么意见没有？”

荣爱玲走神了，并没有听见，只好说：“致远，我刚被这礼单给震住了，你刚说什么来着？”

叶致远有点不满，但这份聘礼，也出乎他的意料，因此，听了这话，高兴的说：“陶家也是百年世家了，经营多年，在钱财上，自然是不缺的。说不定啊，这对陶家来说，都不算什么。”话锋一转，道：“不过这份礼单确实重，看得出来，总理夫妇对晚晴和我们家的看重。这是好事。”

荣爱玲勉强挤出一个笑：“是啊。只是，给晚晴的嫁妆，你打算怎么安排呢？”

叶致远笑道：“原来我们商议的单子，自然是拿不出手了。虽然无法比肩陶家的聘礼，但我们这些年，也攒了些钱财，早年置办的宅子、铺子和田地，都有一些。”

“申海这边，已经给了南京东路的大铺子，就不用再添了。只是凯旋路的宅子，未免太小了，武康路一带的宅子，如今只怕出售的不多，又多是大的别墅，置办起来，少不了得十万大洋。这样吧，愚园路上，我们不是还置办了两套别墅，拿出小的那套，给晚晴当嫁妆。”

荣爱玲不敢相信：“可你不是说，一套留给小枫，一套给晚霞的吗？”就是小的别墅，几年前价格低的时候入手，她可是花了两万多大洋的，如今市价，至少也要三万五到四万大洋了。

叶致远：“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当初说把其中一套给晚霞，那时候计划的是她嫁进陶家，如今是晚晴嫁进陶家，自然是要给晚晴了。”

荣爱玲忍不住问：“那晚霞怎么办？”情急之下，她的声音一失控，不免有些尖锐。

叶致远不满，不免想起往日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过问的那些事情，沉下脸：“以前你说，因为和陶家订了亲，陶家讲究新式民主，留秋云和晚晴住在家里，不太好。晚晴和晚霞总合不来，也不知道让着妹妹，不如让她们搬出去，凯旋路的房子也空着，每月给几十大洋的生活费，她们母女生活无忧，还能自在些。当初我信了你的话，同意让她们母女搬出去，结果呢？”

“结果就是，你居然克扣她们的生活费，逼得秋云不得不出去找活做。”

作为二十年余年的夫妻，荣爱玲了解叶致远，但她不知道的，叶致远同样了解她，甚至连她自以为掩藏得很好的黑暗的那一面，也了解的一清二楚。

叶致远只是不说，在可以粉饰太平的时候，不会揭破。

叶致远知道妻子的性子，更清楚她的精明，既然要谈，索性将一切都摊开来，准备一劳永逸地解决：“如果只是这样，过去的事情，我也就不同你计较了。可不查不知道，一查才发现，秋云之前找的几个差事，都是你搅黄的。让她不得不去干脏活累活，生生被累病了。前两天，她出院，我去看她，她却半点不提你曾经干的那些好事。”

“你呢，如今不过是把愚园路的小别墅给晚晴当嫁妆，你就不满意了！”

“你别忘了，当初这套小别墅，一开始就说好，是作为总理儿媳妇的嫁妆的。”

荣爱玲心虚，找不到什么可以反驳的话，只能任由丈夫数落。总算在叶致远数落完之后，勉强找到了理由：“我不是说反对把别墅给晚晴当嫁妆，只是，关皓到底是皇室之后，身份本就尊贵，再说，关司长也只是比陶总理略低一级，到时候晚霞的嫁妆，也不能太寒酸，不然，不也是丢我们家的面子嘛。”

“是不是之后，再置办一套宅子，省得临时抓瞎，被人敲竹杠？”

叶致远并没打算同妻子彻底闹翻，提到前头的那些事，也不过是为了之后对于嫁妆的安排，让妻子不要阳奉阴违，见妻子软化下态度，也就点到为止：“你可以先让人打听起来。再置办一套也可以，价钱控制在三万大洋以内，毕竟如今给晚晴的别墅，当初也不过两万就买下来了。至于是不是要作为晚霞的嫁妆，那得等关家正式上门议婚之后，看关家拿出什么样的聘礼再说。”

“有一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更清楚，门当户对，不仅仅是两家的门第，聘礼和嫁妆也是一样的。当年你嫁给我，荣家虽然看好我，可公中与你家的嫁妆合在一起，也是与我家给的聘礼相当的。”

“当年是你自已说的，本来你伯父有意让公中多添一点嫁妆，但怕伤到我的自尊。”

他口中说到的伯父，正是荣家上一任家主，去年过世的荣老爷子。荣老爷子与荣爱玲的父亲是兄弟，只不过荣老爷子是嫡出，而荣爱玲的父亲是庶出，明面上是长房与二房的区别，但在继承荣家的家业时，差别就大着呢。

荣爱玲家可以拿出的嫁妆不过如此，作为叔父与婶娘，给的嫁妆，都抵得上荣爱玲父母准备的份额了。至于公中出的，是不是可以更多，叶致远当然不会去求证。

但今天，却是足可以原话奉还了。

“关皓那样的出身，只怕比我当年更敏感。要是我们家准备的嫁妆，超过了他家给的聘礼，只怕他以为我们嫌他不是关司长的儿子，反而让他对晚霞落下心结。”

“爱玲，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荣爱玲张了张嘴，最后却哑口无言。

她怎么也没想到，当年自已的一番话，二十年后，成了想给女儿多点嫁妆的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