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的评书不知几时说完了，一艘小船悄然驶入荷池，秦姑娘坐在船头，这次她抱的是琵琶，弹的是《采莲曲》。

十分应景。

听完这一曲，陶夫人站起身，说：“老太太，我们也打扰半晌了，该家去了。”

叶老太太站起身，要留客。吴夫人也出言相留，只不过陶夫人却没有婉转，直言：“刚才老太太您说，请我品鉴一番。我瞧着，今儿的表演，秦姑娘真是不错。她的琴弹的好，琵琶也好，曲子选的也好，还是个大学生，真正是不错，当评第一。”

又叫住吴夫人：“劳烦夫人，差个丫头去替我传个话，我与晚晴可不会开车，今儿来是子砚开的车，还得让他送我们娘俩回去。”

叶老太太要送，陶夫人拦着不让，说：“那可真是折我的的寿了。老太太您的寿宴，还有这么多客人，可不好为着我，冷落了大家。”

婆媳二人又同方哲明的母亲方夫人打过招呼，这才离席。

吴夫人不敢怠慢，亲自起身送，吴楠也跟着，吴楠借机倒是问了几句话，无非是叶晚晴之前在哪里上班，做什么工作，听见是在贸易商行做事，笑着说：“陶夫人，我可要当着您的面挖墙角了，家父之前抱怨，说海关想招个英文灵光的，总是招不到，要是您不介意，不如请晚晴去平京海关上班，既是公职，又能一展晚晴的本领，如何？”

陶夫人笑着说：“这我可不管。前头子怡想挖墙角，请她去外交部做事，我也是同意的。”

叶晚晴笑道：“多谢吴楠姐的美意。我啊，是个劳碌命，如今申海的铺子才起步阶段，要是吴楠姐以后想定制旗袍、洋装，可以多来照顾我的生意。或者，多多介绍些政商家的女眷，那就更好了。要是客户多，我回头给吴楠姐抽成，一单百分之十的佣金，如何？”

吴楠笑着说：“看看，我没挖成墙角，倒被她给招揽了。”

吴夫人道：“我看这生意倒是能做。以后啊，我叫你吴楠姐多多介绍你的铺子，真成了，她也好赚点钱贴补家用。”

大家都笑了。仿佛刚才的矛盾不存在一般。就好像吴家不是故意请了林雨薇来给陶家婆媳妇添堵，而陶家婆媳刚才说话的不客气，不是在打吴家的脸一般。

叶晚晴心道：这就是上流社会女眷之间的社交了，面合心不合，明明要打起来，却面上要笑脸相迎，暗里使劲下黑手。也不过如此。

一路出了鸳鸯馆，到二门上，不想陶子砚已经过来等着了。他心里十分不好，可还得忍着气，打招呼。

什么时候，都不能丢了最基本的礼仪。这就是陶总理夫妇教育子女的成功之处了。

吴夫人与吴楠打量陶子砚，也不得不承认，光就样貌来说，陶家子女真的是个个都出众。

看着小汽车开走，吴夫人才拉下脸，对着亲女儿，倒不必装模作样，问：“这个叶晚晴，实在厉害。也不知她那个异母的胞妹，是不是也这么厉害？”

吴楠好笑：“妈，难道你担心我不是她妹妹的对手？”

吴夫人正色：“你可别不当回事。她那个妹妹，还出国留学三年，又是家里仔细培养的，难说。”

吴楠摇头：“妈，您完全想岔了。但烦她那个妹妹是个聪明人，早该发现关皓撒了多少谎。我看啊，只怕正是她那个妹妹不争气，没什么本事，跟陶家的这门亲事，才能落到叶晚晴身上。”遂分析起来，将上次两家议亲的事说了：“我冷眼瞧着，只怕到了现在，叶家也还不清楚，关皓的父亲不过是庶子，还真以长子就是嫡长子，能继承大部分家业呢。”

又将关于婆家替关皓准备的聘礼一事的情况说给吴夫人听：“就凭聘礼叶家没反对，想来他们家也对小女儿的本事是清楚的。这人啊，有多大的腿，穿多大的裤子。没有金钢钻，自然不敢揽瓷器活。”

吴夫人想了想：“这聘礼也不算薄，当初关昂娶你，聘礼也不比这多多少。”

吴楠可不同意：“妈，你这话也就骗骗外头人就行了。我公公婆婆私下给的聘礼，难道不算聘礼？就是东御河街那套宅子，也不只二万大洋。”

吴夫人笑道：“我和你爸私下给你的嫁妆，也不是明面上那一万大洋。只是不知道叶家会给小女儿多少嫁妆。申海可是一个来钱的地方。”

吴楠摇头：“我看未必能多给。一来，叶部长不过是宣传部长，下头的孝敬哪里能跟父亲比。二来，之前陶家大手笔的聘礼，叶家的嫁妆也够丰厚，只怕也掏掉不少家底。”

吴夫人：“叶家少给才好，这么一对比，你的嫁妆独一份的丰厚，你婆婆也无话可说，以后对你只会更好。”

吴楠：“婆婆对我客客气气的就行了，反正她只生了关昂一个儿子，下头只有关琼一个亲女儿，到时大不了嫁妆多给点，大头还是我和关昂的。”

吴夫人点头：“你说的有道理。等她妹妹嫁进关家，要是客客气气，识趣呢，你就客气点。到底有个亲姐姐是总理家的儿媳妇。”

吴楠：“肯定的。不过，她要是不识趣，我也不怕。我们家才是长房，奕王府的家底，七成可是掌在我公公婆婆手里头。大伯不过是庶子，还是全仗着是我公公的母亲养的，不然就是管家的权力也交不到他们手上，多的是人想争。”到时候，要是叶晚霞不识趣，她多的是手段收拾叶晚霞，甚至都不必直接动手，只要挑动叶晚霞与大伯娘的矛盾就行了。她那个大伯娘，也是见识有限的内宅妇人，看着八面玲珑，手段厉害，殊不知，其实是一个蠢货，她婆婆就是用大伯娘管家，让大伯娘当恶人，如此一来，得罪人的事，交给大伯娘做就行了。

“说起来，那个林雨薇，着实不怎么样，我本来以为，她能在香岛的女明星里杀出来，手段一流，现在一看，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妈，当初到底谁推荐让请她的？”

吴夫人面上闪过一丝尴尬，这个主意，还是她出的：“你问这么多干嘛。”她其实是听了小儿子吴超的建议，才答应请林雨薇来表演的。吴超再三保证，说陶子砚爱林雨薇爱得不得了，之前还为林雨薇出头。

按照计划，今天摆的这一台戏，原本该是鸿门宴的，让陶家颜面尽失。

可惜啊，这个林雨薇实在太不中用了。

吴楠这下就知道了，看来不是自已的母亲请的，而是亲弟弟吴超的主意。母亲对弟弟的溺爱，还真的让她无语。只好说：“妈，以后啊，这种女明星，还是别请了。小弟出的主意，往往都是理想很，现实很骨感，从小到大，他办成过几回事啊！”

吴夫人不满：“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弟呢。超儿别的不说，对你这个姐姐，可维护的紧。”

“难道我不维护他吗？”吴楠无奈：“可也不能因为维护他，就看不到问题所在。今天要是真的让陶家出了丑，那我们顶多不赔。可现在，反而让陶家借机立了威，我们就亏大了。这些官家太太们，指不定会拿着陶夫人的话当令箭，宣传我们家请的人低俗呢。”

吴夫人：“那你的意思，现在怎么补救？”

吴楠：“这还不容易，等下我给二妹妹说，只说这是别人推荐的好了。”

“毕竟只是一个小明星，我们又不知道她的根底，闹出误会来，也不意外嘛。”

吴夫人笑道：“还是我女儿聪明。就照你说的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