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头一回连夜赶路,夜里官道上没什么车马,静悄悄的。
紫苏太困了,唐若蓁准许,她便靠着马车墙壁睡着了。
唐若蓁睡不着,她掀开帘子,看了看周围景色。
却被一旁骑着马随行的陈佑挡住了,她看着陈佑的侧颜,因熬夜此刻面带一些倦意。
她轻声开口,喊了一声:“陈佑。”
陈佑目视前方,闻言只是耳朵动了动,回答道:“属下在,县主有何吩咐。”
唐若蓁觉得有些好笑,以前他那不可一世的模样,没想到如今也是训练有素了,张教头宝刀未老啊,带兵还是一把好手。
“你是主动请命护送的?”
眼下无事,唐若蓁细想之后,按理说林郡尉身边那么多副手,一般不会让一个才出炉的毛头小子办这差事。
陈佑也不否认:“是。”
唐若蓁来了劲儿,她将手平放在窗户上,头磕在手臂上,继续问道:“你也想去京城?”
陈佑不回答。
唐若蓁笑了笑:“京城有什么,怎么个个都想去。”
陈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回过头,眸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浓厚情绪:“京城,没什么好的,风大,县主别吹病了。”
唐若蓁觉得他这端着的模样与当初桀骜的反差特别好玩,她故意道:“这点风算什么,你这手下败将都没病呢。”
说罢,她戏谑一笑。
陈佑啧了一声,装了许久的稳重卸了下来:“输了我认,但我不服,你习武多年欺负我一个野路子来的后生。”
唐若蓁嘻嘻一笑:“行啊,再比一回,看看你在张教头底下学的怎么样。”
陈佑别过脸:“不打。”
唐若蓁不解:“为何?”
“不敢以下犯上。”陈佑淡淡地说道。
唐若蓁觉得真有意思:“你怎么变得如此胆小了?”
陈佑看了她许久,随后讽刺地笑了笑:“县主,你很厉害,至少在清河如此,但有时候又很天真。”
“郡尉、教头尊你敬你,你自然无法体会。”
“我以为至少军营里,是公平的,没想到也不过如此,文当武职,全凭家世,德不配位。”
他这一个月来早就被磨平了棱角,将所有傲气都藏了起来。
张教头是个好教头,他教导他的最后一课,就是藏锋。
如今重文抑武,正经大大小小的武职都被文官当了。
方志有县主扶持,年纪轻轻就晋升了百户长。
唐若蓁笑眯眯道:“若当真如此,你不过月余,又如何能当上小领队呢?”
“如今风气不正,但伯乐也并不是没有。”
陈佑哑言。
唐若蓁有些感慨:“说起来,方志那小子当初也不过是个什么都没有的愣头青呢,现在也是威风了。”
说罢,又邀请道:“不是我自夸,我这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你身怀才能,入我狮虎队,我保你施展抱负,得你所想。”
陈佑面色涨红,这次十分抗拒道:“我陈佑就是饿死,也不会靠女人上位。”
唐若蓁这才恍然,随即憋笑道:“你、你不会以为方志是我面首吧?”
陈佑抿着嘴,眼神无不透露出:难道不是么?
心里暗道,还有那个失踪的阿俊也是!
自他入营以来,就没见过方志剿过匪,营中也常常不见踪影。
唐若蓁握着拳,掩嘴忍住了笑,解释道:“我算是救过他一命,他认死理要报恩,我看他骨骼清奇,是个好料子,便送去了张叔那,他能混出来,也是靠自己本事的,有我提携,也不过是加快了些罢了。”
陈佑一时无言,嘴硬道:“那也没见他去剿过什么山匪。”
唐若蓁撑着头,觉得他好单纯:“如今外敌少,难不成除了剿匪就没有需要军队的了?天灾人祸,筑堤防风,都是需要兵的。”
“初见你时,便觉得你杀气重,你身上应该有不少秘密吧。”
“所以,你为何想去京城,总不会是想得我青睐,才自请护送的。”
说了半天,还是绕回了唐若蓁好奇的事。
陈佑扭头,陈佑不语,陈佑两腿一夹马肚,往前走了些,只当听不见。
唐若蓁也不恼,她还觉得挺新鲜的。
在清河,没什么人敢给她脸色瞧,谢令仪是一个,陈佑是第二个。
不过陈佑沉不住气,这一路到京城,总能知晓的。
“县主?”紫苏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询问道。
唐若蓁摇了摇头,示意她继续休息:“无事。”
紫苏也不困了,她关心道:“县主怎么不寐一会儿?”
唐若蓁看了看窗外景色,说道:“天也快亮了,外头景色倒是不错。”
紫苏随着她目光看过去,是一片冰湖。
“哇,县主,奴婢还是头一回见这么一大块冰呢。”
唐若蓁莞尔,她想起一件趣事:“你记不记得嫁去北方的表姐说过,北方这种冰面可以让人踩着上面呢,没想到燕中也有呢。”
紫苏也很好奇,闻言提议道:“不如在燕中郡多留两日,这几日太赶,县主辛苦,游玩放松一下。”
唐若蓁正准备点头,窗外传来陈佑的声音。
“要让县主您失望了,这燕中郡的冰薄,一踩就碎,人若是掉进那水里,是要冻死的。”
陈佑不知何时又退了回来,毫不客气地说道。
紫苏闻言,顿感生气:“县主,他怎么敢对你如此无礼。”
唐若蓁伸手拦住她,示意她无碍。
随后又撩起帘子,看向窗外的陈佑,问道:“你懂的这样多,可是来过燕中?”
陈佑不说话了,腿用力,马就往前跑去。
紫苏看地一愣,转瞬觉得气不过:“县主,他也忒……”
唐若蓁笑了笑:“忒幼稚了。”
紫苏闻言,也觉得有道理,不过她有些担忧道:“县主,此人不尊敬您,这一路奴婢实在担忧。”
唐若蓁斜靠在她的肩头,眯着眼休息一下:“安心吧,虽然人急躁了些,但办事还算妥帖。”
紫苏细细一想,虽然赶路着急了些,但一路上没什么惊险,隔壁遇刺一事,当机立断就走,看来还是将县主安危放在首位的。
只是,对县主也太没规矩了。
紫苏有点警觉,莫不是又是个觊觎她家县主的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