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我希望,念念和我,都再错一次

那天晚上,许念意带谢厌闻回家后,他把自已关在卧室里一夜没出来,许念意没打扰他。

她想,这时候,他最需要的是安静。

其实谢厌闻妈妈的事具体的她不是很清楚,谢厌闻从不会说这些给她,好多事儿她都是从邱昶安那里知道的。

邱昶安日常心疼他五哥,总是爱在许念意面前替谢厌闻卖惨,希望她能多心疼心疼他五哥。

可邱昶安知道的细节也不多,毕竟细节的东西早就成了谢家不可说的秘密。

大概也就是从谢家后来的混乱中,从苏家母女的下场以及谢永瀚的下场猜测的,猜测谢厌闻妈妈的死跟苏雅兰有关,而谢永瀚什么都知道,还替苏雅兰隐瞒。

许念意本来是想着,这事儿先瞒着谢厌闻,等过两年,他更成熟更强大些,再让他知道。

然而世事不随人心愿,有时候越是想要阻拦,暴露得竟然越快。

第二天是星期天,许念意却起得早早的,她出了卧室,看一眼依然紧闭着的客卧门,犹豫了下,走过去敲敲门。

没有声音。

让他冷静了一夜应该够了吧?

许念意歪着脑袋纠结了三秒,就转动门把手推开了门。

卧室里窗帘遮得严实,一丝光都透不进来。

床上,谢厌闻安安静静的躺着,被子只搭在腰间,一只手抬起,手背搭在眉眼。

他似乎是睡着,又好像没睡。

许念意脚步轻轻的走过去,在床前蹲下,声音很轻的叫他,“阿闻,你醒了还是没醒?”

本来以为,他现在心情太差就算醒着可能也不会回答,可他却开口了,声音哑得不行,说:“我就没睡着。”

许念意有些诧异,“你就这么躺了一夜啊?”

睡不着,就这么躺着不累吗?

许念意觉得他这问题真的有点儿严重,她有些怕他会像那个时间线里一样把自已憋出病来。

所以她把自已当成心理导师,想替他疏通疏通情绪,很温柔的问他,“那,阿闻在想什么,可以跟我说说吗?”

谢厌闻倒是没想憋着,她问完,他只沉默了两秒就又说:“我在想,念念到底要什么时候才会进来看看我?”

语气委屈得不行,像是被抛弃的小狗,等了一夜都没等到主人。

“……”

这发展完全出乎许念意意料,他不是在为他妈妈的死难过吗?

许念意有些尴尬起来,“我这不是以为你会想要自已安静安静吗?”

难不成他这一夜都在等她进来?

她又无语,身体朝前趴得靠近他些,小声轻叹:“那我不进来,你就不会自已来找我呀?”

他喉结不断滚动着,好一会儿才找回声音似的,说:“我不敢找念念,因为……”

他只是个连自已爸爸都不知道是谁的人,他谁都不是,他什么都不算!

他现在甚至连自已的未来都看不清,他怎么找她?

见他说话又停下,许念意更好奇了,“因为什么啊?”

安静片刻,谢厌闻终究拿开了挡在眼前的手,偏头朝她看过来。

卧室门外有光线洒进来,依然昏暗,而这样的光线中,许念意都看清他眼睛里布满的红血丝。

可见他这一夜,并非真的完全只是在想她。

许念意抬手,指腹贴上他眼角,有些心疼,“眼睛这么红,疼不疼啊?”

她指腹微凉,贴在他眼角,很舒服。

谢厌闻握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掌心贴在他脸颊片刻,哑声问了她一句很俗气的话:“如果我忽然一无所有,什么都给不了念念,念念还会愿意在我身边吗?”

这种时候,许念意或许该说一句:这有什么,我养你。

可她没这么说。

她知道他不会一无所有,而且,她更疑惑。

她问谢厌闻,“你是要因为你妈妈的事,跟谢永瀚脱离关系吗?”

如果他真这么想,那也太蠢了,她得亲醒他。

可谢厌闻却是目光微颤,“你果然都知道。”

他低声问她:“你那天在咖啡厅跟谢永瀚说的就是这个事吗,是你让他把那两母女送出国的?”

许念意咬唇,“你觉得我多管闲事了吗?”

“我只是觉得你太大胆。”

谢厌闻望着眼前的女孩儿,想到昨天夜里听到的那些话,心脏紧紧绷着,“你知道你这样去跟谢永瀚说这些话有多危险吗,你就没想过万一他对你动手怎么办?”

“我想过,可是我觉得他不会。”

许念意依然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单纯样子:“他只要送走那两母女就行的事,为什么要冒风险来对我动手呢?”

毕竟她现在对外的身份虽然还没公布,可三大家的人大概都知道了,她是阮家的亲生女儿。

再来,谢永瀚不会确定她有没有把那些事告诉别人,如果对她动手,那些肮脏事儿就可能瞒不住。

所以说,对她动手不如把那两母女送走简单划算,在她看来,谢永瀚是知道取舍的。

谢厌闻却皱紧眉,“你知道他最大的秘密,知道他害死了他的妻子,还知道他儿子不是他儿子,你还单纯的觉得他不会……”

“你说什么?”

许念意惊呆了,“他害死了他妻子,他儿子不是……他儿子?”

如果她没理解错,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谢厌闻也愣住,片刻,喃喃:“你不是都知道吗?”

“……”

许念意是真懵了,“我知道的和你知道的,好像不太一样?”

最让她震惊的还是那句,他儿子不是他儿子。

谢厌闻不是谢永瀚的儿子?

难道,谢厌闻以前就是因为这些事,才会被彻底压垮了情绪吗?

如果她没出现。

他在被人下药伤身之后,又忽然知道了一切真相,那时候他会是怎么样?

他应该很痛苦,可他再痛苦,也不会有人在他快要倒下时扶起他带他回家,不管他把自已关在房间里多少个日夜,也不会有人推开那道紧闭的门进来看看他,不会有人因为他红了眼就心疼他。

那时候他会有多煎熬?

这样的认知让许念意切切实实的心疼着曾经那个无人关心,只能自已一个人在黑暗中消化所有情绪,望着那扇门,却永远也等不到人将门推开的少年。

他自已消化了所有痛苦,而消化不了的,终究变成了想要毁灭所有的暴躁和绝望的抑郁。

她自以为自已很爱他,可她一点都不曾了解过他。

许念意用力咬紧了唇,谢厌闻的指腹贴上她咬得发白的唇瓣,他似乎总是一眼就能看透她,“念念又在想他了。”

谢厌闻的嗓音更低,委屈浓得散不开,“因为我有念念哄我,所以念念就觉得我不如他可怜是吗?”

他总是很难将他自已和未来的那个人划等号。

可对于许念意来说,就是一样的。

而这是无解的题。

她也不想多辩解,所以只是摇头。

她干脆躺上床,抱住他的腰把自已蜷进他怀里。

他也收拢手臂,用力的拥紧钻进怀里的人。

许念意将脸颊贴在他心口,听着他沉沉心跳,嗓音也有些颤,“我只是在想,我可能真的误会了你很多,不止是那时候的你有错,我也错得很离谱。”

她没有用‘他’,用的是‘你’。

就是想让他明白,对她来说,他就是他。

她想,也许邱昶安那时候是对的。

如果她多心疼心疼他,多了解了解他,不可能在他身边那么多年也没发现他的心理状态不对。

也不会在最后,走到那一步。

她甚至把他的冷漠阴郁甚至偶尔的暴躁当成了上位者都会有的脾气,反正只要他在她面前温柔就可以。

那时候的她终究还是年纪太小,被宠着长大,习惯了接受。

谢厌闻听着她的话,下巴贴在她发顶,“没有,念念没有错。”

许念意皱眉:“不是,我真的错……”

他低声打断她:“你如果了解了那时候的我,又怎么会来到现在的我身边?”

他似乎也终于接受了她的说法,不再说‘他’。

许念意闻言呼吸微紧,而谢厌闻捧着她脸让她从他怀里抬头。

他看了她片刻,低头想亲她,快要碰到她唇时想到自已还没刷牙,顿了顿,他下巴轻抬,唇瓣贴上她额头。

“如果重来一次,能用那几年的痛苦,最后的死亡来换念念来我身边。”

他闭上眼,声音好轻好哑:“我希望,念念和我,都再错一次。”

那句略显阴暗的话他没同她说。

只要她能来他身边,几十年后的‘他’怎么死,关他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