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昭十五年。
张氏向宫里递了牌子,夏鹿竹自然同意了。
张氏入了殿内,款款行礼。
夏鹿竹抬抬手,笑着说道:“母亲不必多礼,佩兰,赐座。”
佩兰生了个大胖小子,照顾到儿子上学堂,便请求回宫了,夏鹿竹又怎么会拒绝。
宫里人都是细心的,但到底习惯了佩兰伺候。
佩春作为大长秋,宫中琐事繁多,这几年夏鹿竹身边倒没什么贴心的人儿。
佩兰回来,夏鹿竹自然是高兴的。
张氏谢恩起身后,落座。
礼仪齐备后,张氏也放松了下来,时常入宫,礼不可废。
夏鹿竹关心道:“爹爹风寒可痊愈了,家中可还安好?”
张氏捏着手帕笑着说:“都好都好,你爹前几日便好了,眼下又寻孙尚书下棋去了。”
夏鹿竹哈哈一笑,她爹爱下棋,偏偏棋艺一般,是个没心眼的,哪里下的过京中八面玲珑的人。
旁人都觉得他是个臭棋篓子,与他下一回便不爱和他玩了,偏偏孙尚书喜欢他这股钻研劲儿,乐得教他。
张氏问道:“怎么不见昭华殿下和璟殿下。”
夏鹿竹回答道:“今日书睿进宫了,带着几个孩子踢蹴鞠呢。”
张氏哼了一声:“书睿这小子,都及冠两年了,每次我劝他成家,就往外跑,我还道他跑哪去了,原来躲宫里来了。”
张氏说到此,就忍不住生气:“怎的他偏偏就非陆大人不可了,人家陆大人是他这混小子能惦记的吗。”
夏鹿竹噗嗤一笑。
如今陆棠已是大理寺卿,当年陆棠中状元后,在翰林院待了一年,便被派遣到大理寺做少卿。
当时大理寺没有大理寺卿,因为前任陆锦绣一家因陆锦绣意图谋害皇嗣受了牵连,便被贬出京城了。
陆棠任职少卿后,功绩无数,在今年自然封了大理寺卿。
自五年前状元娘子出世,世人众说纷纭,男子有惊异、不屑、嫉恨者,但女子那便皆是艳羡与敬佩。
陆棠开了先河,在女学创办下,不少女子发声希望女子也能为国效忠。
但此事非一时可成,眼下女子能否参加科举一事吵的很激烈。
虽还未成功,但陆棠是所有女子心中当之无愧的先驱者。
陆棠自然少不了追求者,女子们都一一唾弃,毕竟在她们心中,陆棠岂是男子可亵渎之人。
张氏继续道:“那小子非说此生非她不可,宁愿一辈子不娶亲,您多劝劝他,他要真不娶,他爹怕是要打断他的腿了。”
他爹还是蛮传统的,若是夏书睿真不娶,香火就断了,他爹肯定得急。
夏鹿竹这下有些犯难起来,当年科举完她就找过他。
夏书睿当时十分坚定,夏鹿竹也不好说什么,便由着他,过几年估计就淡了。
没想到这小子真执着,沈卓然也是,两人至今都未娶,常常跟在陆棠身后。
沈卓然如今便是大理寺少卿,夏书睿因为没能进大理寺,气得郊外纵马跑了几个时辰。
夏鹿竹摇了摇头道:“此事非你我能劝导的,母亲你且安心,父亲不是极端之人。”
张氏长叹一声,只叹陆棠太过举世无双,只盼我儿能入其眼。
二人又说了些琐事,张氏便自请出宫了。
皇帝下朝,正碰上了张氏,张氏行礼离去。
皇帝点点头,便进了殿内,正巧看到慵懒打哈欠的夏鹿竹。
与小黑的模样如出一辙,只是如今小黑年纪大了,不爱动了,整日懒懒地趴着睡觉。
夏鹿竹看到他来了,笑颜如花说着:“七郎下朝了?”
皇帝上前揽着她,轻轻嗯了一声。
夏鹿竹高兴问着:“待会你忙吗?”
皇帝摇了摇头,温声道:“不忙,卿卿想去哪?”
夏鹿竹抬眼说着:“书睿那小子带着珺儿他们踢蹴鞠呢,我们去瞧瞧?”
皇帝点点头,道:“好。”
心里想着,再忍忍,还有六年。
夏鹿竹笑着从他怀里出来,便进屋梳妆去了。
皇帝也跟着进去,坐在夏鹿竹身旁。
夏鹿竹打开妆奁,看着满满当当的木簪玉簪。
皇帝年年都送她簪子,基本都是他自已雕的,夏鹿竹也很喜欢。
夏鹿竹抬手给皇帝看,问道:“七郎觉得今日戴哪支好呢。”
皇帝手抚过一支支簪子,低声笑了笑:“衣不如新。”
说罢,从袖中取出一支新木簪,插入夏鹿竹的发髻中。
夏鹿竹惊喜地看着他,皇帝觉得可爱,亲了亲她的唇角,温柔道:“卿卿看看喜不喜欢。”
岁月沉淀,皇帝的棱角逐渐变得柔软,越发温润。
就像一块璞玉,触及冰凉,久捂而暖。
夏鹿竹也亲了亲皇帝,然后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
是铃铛花,也就是桔梗。
夏鹿竹抬手摸了摸,然后转头看着皇帝道:“喜欢。”
皇帝唇角勾了勾,拿起青黛,为夏鹿竹描眉。
皇帝善丹青,给夏鹿竹化妆上手很快。
皇帝的霸道如今越发不掩饰,夏鹿竹的一切他都要掌控,夏鹿竹也乐得交给他。
谁伺候不是伺候啊,夏鹿竹不厚道地想着。
皇帝为她上好口脂,道了一句:“好了。”
夏鹿竹看着镜子里的自已,很好看,皇帝的上妆技术很好,淡淡的妆容却意外地有如水墨一般的意境。
额间是皇帝画的花钿,徒手而画,却格外的对称,夏鹿竹忍不住赞叹手真准。
随即有些惆怅地摸了摸自已的脸颊,叹气道:“这时间过得真快,皱纹都长出来了。”
没有人能永葆青春,哪怕宫人精心保养,夏鹿竹眼角也有了点细纹。
毕竟今年也三十岁了。
皇帝一边说着:“我瞧瞧。”
一边拉起夏鹿竹,揽着她的腰身,低头凑近她的脸,仔细看看。
“卿卿胡说,卿卿还是这么美,肤若凝脂,眸光流转,我心怦然。”
说着,抬手揉了揉夏鹿竹的眼角,低声细语。
夏鹿竹推开他,满脸羞意道:“信里写写就算了,还念出来,不知羞。”
这十年来,情书不断,皇帝在信中犹如痴汉,夏鹿竹每天看得都小脸通红。
皇帝哈哈大笑,接着伸手邀请道:“走吧,我的皇后殿下。”
夏鹿竹面上粉红淡了些,笑地弯了眼,伸出手递给他,两人牵着手一同坐上銮驾,去演武场。
后面的高忠等一众奴才,都感慨十年来,皇上与殿下的感情依旧如初,甚至更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