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回去过后,夏鹿竹不得不相信这不是错觉。
夏鹿竹换了鞋子和衣服回来的,但忘了头上的玉簪没有归还。
便给贺怀瑜发了微信,但没想到贺怀瑜直接打了微信电话。
“呃,贺总,要不我们还是打字聊吧。”
夏鹿竹窘迫地说道,网上她能交谈如流,但一开口便总会社恐起来。
那头的贺怀瑜轻笑一声:“不觉得文字总缺少了些情绪吗,语意理解不同,很容易出错。”
夏鹿竹只能点头:“好像也是哦,那贺总你说个地址,我明天给你送过去。”
“不用,送你的,就当今天帮忙的小礼物。”贺怀瑜说道。
夏鹿竹连忙拒绝:“不用不用,这太贵重了,再说贺总也帮了我很多。”
“放心收着吧,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闲来无事雕的。”
夏鹿竹有些惊讶:“贺总你还会掉玉簪?”
“嗯哼。”贺怀瑜应声道。
夏鹿竹闻言,忍不住仔细摸了摸玉簪,夸赞道:“那你这手艺太好了,不过这是什么花呀,看起来像铃兰,又不像?”
贺怀瑜回答道:“黄精,一种药材的花。”
夏鹿竹懵懂地哦了一声,她不是很懂药材。
“那还挺独特的,我第一回见这种样式的簪子,哦不对,平日好像确实也没见过什么玉簪。”
现代人还是很少有人会戴这些的,即便是穿汉服,簪的也大多是现代工艺制成的簪子。
贺怀瑜闻言,询问道:“明天有空吗?”
“有啊,志愿活动做完了,最近闲下来了。”夏鹿竹这样说着。
接着试探地问道:“怎么了吗?”
贺怀瑜邀请道:“那有没有兴趣一起去博物馆参观一下,我记得有一馆专门陈列的是古代妆饰。”
夏鹿竹抱着膝盖的手紧了紧,手指捏玩着裤子,有些羞涩地开口道:“好啊。”
贺怀瑜听到后,松了口气,语气高兴道:“明天我来接你。”
不愧是全国最大的博物馆,光这一个展馆,夏鹿竹逛了半天才大致看完。
其中有一个展台,夏鹿竹驻足了一会儿。
宸元皇后。
陈列的物件不多,最大的是一件完整的凤冠,还有几支首饰,奇特的是还有支老旧的桃木簪。
那桃木簪与其他相比,看起来平凡许多。
一旁的工作人员见她驻足良久,便上前介绍道:“这是靖朝的一代贤后,据史料记载,宸元皇后与明帝恩爱非常……”
“宸元皇后还有许多物件都流落在外,我们在努力收回。”
夏鹿竹听得认真,一旁的贺怀瑜忍不住抿了抿唇。
脑门的青筋跳了跳。
他就说谁在和他抢,早年他尽力高价收回,但不少不知踪影,原来是充公了。
工作人员讲解完,便不打扰两人参观了。
一起参观博物馆只是开始,在贺怀瑜不动声色地引导下。
二人一起去吃饭、逛街,甚至看了电影。
就像是约会一样,夏鹿竹不是没有察觉,但半推半就地就应下了。
一晃,小一年就过去了。
他们一起去过动物园,玩过游乐场。
一起在古镇躲过雨,一起在高楼上看过星星。
一起去海边堆沙堡,一起去看过极光,一起攀过山峰,一起对着流星许愿。
世界很大,一起去过的每一个地方都留下了浪漫的痕迹。
暧昧的窗纸总是需要一个契机。
这个契机来的很自然,也很寻常。
新年,两人如常地一起去市中心与大众一起倒数跨了年。
回去时,贺怀瑜开车送夏鹿竹回了学校。
车停好后,一起走在校园里的道路上,偶尔有几个学生开着小电瓶路过。
两人并肩走着,路边的腊梅很香。
刚刚在车上还比较暖和,下来就有些冷了。
夏鹿竹紧了紧围巾,贺怀瑜看见后,习惯地给她理了理。
“笨,怎么还是系不好。”贺怀瑜语气宠溺。
夏鹿竹笑了笑说道:“这不是有你嘛。”
贺怀瑜理好了围巾,双手捧起夏鹿竹的脸颊。
夏鹿竹蓦地对上了他的眼睛,忽然有些紧张起来:“怎么了忽然。”
贺怀瑜笑而不语,从大衣里胸口拿出一朵包装精美的红玫瑰。
夏鹿竹惊喜地开口问道:“你?”
随即反应过来,忍不住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手臂:“都说了那小妹妹是宰冤大头呢,你怎么还是悄悄付钱了。”
繁华地带这种高价卖花的事情不少,夏鹿竹可不想当冤大头。
哪怕那小姑娘张口都快说出花儿来了,夏鹿竹还是冷静地拉着贺怀瑜走了。
谁知道这家伙竟然悄悄买了。
夏鹿竹接过花,闻了闻,也没什么特别香的,但还是很高兴地说道:“谢谢,花不错,但还是你更好,感谢今年的陪伴,新年快乐。”
贺怀瑜握住她的手,他认真道:“新年快乐。”
夏鹿竹有些不自在,开口道:“怎么一直盯着我,好啦,我要回去了。”
风吹的夏鹿竹发丝缠在了嘴角,贺怀瑜将发丝捋去,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夏鹿竹惊讶地眼睛睁地圆圆的,错愕地低下了头,却又被贺怀瑜强迫着对视。
“小鹿,我爱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沉默之下,风声更容易捕捉。
风与叶,奏响了求婚的赞歌。
下雪了,雪花落在夏鹿竹的鼻尖。
冰冰凉凉的触感让夏鹿竹回过神,随即猛地推开他,留下一句:“哪有你这样告白的!”
就带着一张通红的脸跑上了宿舍楼。
夏鹿竹脑门发热,听到后面传来的清朗笑声,更是加快了脚步。
回去后,夏鹿竹越想越气,哪有人这样表白的,怎么就直接求婚了。
夏鹿竹踱步在阳台上,手机里是贺怀瑜发来的消息。
【贺怀瑜】我不会逼迫你,你若愿意,就拆开玫瑰花的包装。
夏鹿竹拿起玫瑰花,正准备拆开,又停下了。
她还没有想好。
良久,夏鹿竹拿起手机,点开院长妈妈的电话,拨了过去。
短暂的等待接通声音响起时,夏鹿竹便知道了自已的决定。
短短几秒,在她害怕院长妈妈不允许的时候,就注定了她的心意。
“喂,清清啊,回家了吗,今年在市里过年玩的开心吗?”
夏鹿竹心中流过暖意,温声回答,将今天做了什么看了什么都讲给院长妈妈听。
“妈妈,我交男朋友了。”
院长妈妈沉默了两秒,随即无奈道:“是贺先生吗?”
夏鹿竹暗暗吃惊:“妈妈你怎么知道。”
院长妈妈笑了笑:“你这小丫头,眼里什么都藏不住,你们每回过来看望我和孩子们,我一眼就瞧出来了。”
“清清啊,我不反对你们交往,但是清清啊,我担心你,贺先生很好,就是这样的好,我怕你受伤啊。”
夏鹿竹苦涩地笑了笑,她知道,他们现在差距很大。
面对院长妈妈的关心,夏鹿竹眼睛酸涩,哽咽道:“我都知道的,妈妈你放心,我会努力追上他的。”
与他并肩而行,这是她从那天暧昧起就开始行动的事情。
与院长妈妈打完电话,夏鹿竹才拆开那朵玫瑰花包装。
原来底座是个小盒子,打开后,是一枚钻戒。
夏鹿竹将它戴在无名指上,给贺怀瑜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另一边的贺怀瑜握拳的手一下子舒展开,连忙打了电话过来。
电话通后,两人意外地不知道说什么。
贺怀瑜晦涩地开口道:“小鹿,不,以后我可以叫你卿卿吗?”
夏鹿竹以为他是想和院长妈妈一样亲昵地喊她小名,便矜持地嗯了一声:“可以啊。”
贺怀瑜高兴地唤几声:“卿卿,卿卿,卿卿……”
夏鹿竹听得耳朵发热,忍不住娇嗔:“你好肉麻啊。”
贺怀瑜忍不住笑意,随即又想起什么,说道:“卿卿愿意嫁给我了?”
夏鹿竹哼了一声:“想得美,哪有人上来就结婚的,我只是愿意和你在一起,在一起,听得懂吗,就是男女朋友。”
贺怀瑜也不反驳:“好好好,新年快乐,女朋友。”
宠溺又带着欢喜的语气,让夏鹿竹脸颊发烫。
“嗯,新年快乐,男朋友。”
贺怀瑜翻开了桌上的小盒子,拿出戒指,给她拍了一张发过去,又接着说道:“卿卿明天帮我戴上好不好?”
夏鹿竹嘴角下不来,声音都变得矫揉造作起来:“好。”
贺怀瑜忽然有些不满:“卿卿还是喜欢喊我贺总,以后可得改改,我看现在年轻人都喜欢叫哥哥,要不然卿卿叫一声。”
等来的是夏鹿竹的无语反击。
贺怀瑜也不恼,继续自顾自说着:“那喊老公也是可以的,反正卿卿已经戴上我的戒指了,就是我的老婆了。”
夏鹿竹作势要摘下,但也就假吧意思一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想得美。”
贺怀瑜闻言,故作伤心道:“卿卿是不是不爱我,都不说爱我,连爱称都不喊,呜呜……”
夏鹿竹暗骂一声戏精,嘴唇翕动了半天,终于是红着脸喊了一声:“怀瑜。”
贺怀瑜压着愉悦,说道:“什么,大声点,我没听到呀。”
夏鹿竹又气又恼,但还是又叫了一声:“怀瑜。”
贺怀瑜满意点点头:“嗯,这下听到了,卿卿叫我名字真好听。”
夏鹿竹酝酿了许久,憋了个大的。
“怀瑜,我爱你。”
贺怀瑜还没来得及回应,就发现电话挂断了。
再拨回去,夏鹿竹也没接。
夏鹿竹此刻脸热地都可以当暖手宝了,整个人懊恼跑进屋,把头埋在被子里。
怎么就选了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呢。
电话响了两三次,夏鹿竹才平复了心情,接了电话。
贺怀瑜语气带着甜腻:“卿卿,我也爱你。”
夏鹿竹此时声音细如蚊蝇:“嗯,明天见。”
“好,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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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生,所爱一人。
未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同年同月同日死。
夏鹿竹与贺怀瑜,隔着忘川河,两相对望。
这一次,天公不作美,夏鹿竹三十多岁时检查出了癌症,治疗了两年,还是没能扛过,贺怀瑜悲痛至极,跟着去了。
或许,这就是夏鹿竹多得一世安乐的代价。
再见孟婆,孟婆苍老却格外有神的眼睛狠狠盯着贺怀瑜。
这一回,贺怀瑜是再不能逃过这忘忧汤了。
也不能再逃,哪怕贺怀瑜上一世做尽了慈善事业,也只能堪堪抵掉不喝忘忧汤的罪业。
夏鹿竹见孟婆盯着贺怀瑜,便起了心思,悄悄将汤水倒进了底下的草地里。
孟婆送走了二人进入转生之门。
眼见二人消失,孟婆看了看脚底忘忧汤浇灌之地。
开出了一朵血色的曼珠沙华。
孟婆笑了笑,改日得上天去找月老头要点钱,多亏了她,才能牵成这一桩红线不是?
只是,花开不见叶,叶在不见花。
缘分未到,难相见。
孟婆端着汤晃晃悠悠离去,祝他们二人好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