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中午的阳光像融化的玻璃一样倾泻在操场上，刺得人睁不开眼。我站在教学楼拐角的阴影里，看着崔志恒有条不紊地给正义团成员分配任务。她今天把长发扎成一个利落的马尾，深蓝色校服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纤细却结实的小臂。

"记住，二十分钟。"崔志恒临走前对我比了个手势，镜片反射的白光遮住了她的眼神，"米娜老师办公室的窗帘最好拉上。"

我攥紧手中的英语练习册，纸张边缘己经被我捏得卷曲。掌心渗出的汗水浸湿了封面上的"高三英语专项训练"几个字——这本应该是我作为语文老师的备课资料，现在却成了我学生伪装的一部分。

教师办公楼走廊安静得可怕。米娜学姐的办公室门虚掩着，隐约能听见她哼着走调的《My Heart Will Go On》。我数到十才敲门，指关节与木板接触的声音像放大了十倍。

"进来！"

推开门时，空调冷风迎面扑来。米娜正对着电脑皱眉，金丝眼镜滑到了鼻尖。看见是我，她眼睛一亮，随即又警觉地眯起："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有道完形填空总是做错..."我翻开练习册第58页，手指在纸页上留下汗渍。透过落地窗，能清晰看见操场对面的女生更衣室。崔志恒的身影正闪进墙角的阴影里，像一滴水融入大海。

米娜抽出纸巾递给我："天啊，你怎么出这么多汗？"

"跑得太急了。"我接过纸巾，突然发现自己的衬衫后背己经湿透。冷风一吹，激得我打了个寒颤。

"第三题选什么？"米娜用圆珠笔敲了敲桌面。

"B...不对，应该是C..."我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耳朵却捕捉到远处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这是杜伟设置的预警信号。

米娜突然站起来："什么声音？"

"可能是体育课吧。"我的声音发紧，"老师，这个非谓语动词..."

办公室电话突然炸响。米娜接起来，表情从疑惑变成震惊："现在？...好的，马上。"

她挂断电话时，嘴唇抿成一条首线："张德涛要求全体英语老师立刻到会议室，说是教育局突击检查。"

"现在？"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像一根绷紧的弦突然断裂。

"你在这做完题再走。"米娜抓起笔记本，突然压低声音："告诉崔志恒，张德涛刚才调取了所有转学生的健康档案，包括你的。"

门关上的瞬间，我冲向窗边。更衣室方向静得出奇，但教师停车场那边，张德涛正带着两个保安快步走向更衣室！他手里拿着什么反光的东西——是更衣室的万能钥匙！

我掏出手机疯狂拨打崔志恒的电话。五声忙音后，终于接通。

"喂？"背景音里有金属柜门碰撞的声响。

"快撤！张德涛带人过去了！"我急得跺脚，"他查了转学生档案！"

电话那头静默两秒，突然传来郑贝贝的尖叫："有人来了！志恒姐，柜子！躲柜子！"

一阵杂音后，通话中断。

我冲下楼时差点被自己的鞋带绊倒。烈日下的操场像个蒸笼，但我的血液却像结了冰。远处更衣室门口己经围了一群人，张德涛的怒吼隔着半个操场都能听见：

"...敢撬老师柜子！反了天了！"

挤进人群时，我的小腿开始抽筋。张德涛正拽着郑贝贝的胳膊往外拖，她校服口袋里的钥匙串叮当作响。王佳佳缩在墙角发抖，李正义和杜伟被两个保安按在地上，杜伟的眼镜碎了一片。

"还有一个呢？"张德涛厉声喝问，唾沫星子飞溅，"监控显示崔志恒也进来了！"

更衣室里传来柜门碰撞声。张德涛甩开郑贝贝，大步走向最里侧的储物柜。我的心跳快得要窒息——那排柜子顶部，露出一截深蓝色校服衣角。

"崔志恒！"张德涛猛地拉开柜门，"给我出...嗯？"

柜子里只有一堆凌乱的体育器材，那"衣角"原来是跳高用的海绵垫。现场鸦雀无声。

"不可能！"张德涛疯狂地挨个拉开柜门，"我明明看见..."

"张副校长好兴致啊。"清冷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崔志恒抱着教案本站在那儿，头发丝都没乱一根，"女更衣室好玩吗？"

张德涛的脸涨成猪肝色："你...你怎么在外面？"

"帮语文组送材料。"崔志恒亮出怀里的文件袋，我认出那是上周的作文比赛获奖名单，"倒是您，带着男保安闯女更衣室？需要我向教育局反映吗？"

人群骚动起来。张德涛额头渗出冷汗："有人举报这里发生偷窃！"

"证据呢？"崔志恒推了推眼镜，"还是说，您要找的是这个？"

她从教案本里抽出一张照片——正是方伟琳往张德涛车里塞信封的画面！

张德涛的表情像被人捅了一刀。他猛地扑过去抢照片，崔志恒却早有准备地后退两步，同时按亮手机屏幕："云端备份己经发到校长邮箱了，包括您上周三收受方伟琳父亲红包的视频。"

现场瞬间炸开锅。几个围观的学生开始拍照，张德涛突然转身揪住我的衣领："是你！转学生档案有问题！你和崔志恒是一伙的！"

我的呼吸一滞——他发现了什么？是体检报告上的年龄破绽？还是学籍档案里的照片差异？

"放开她！"崔志恒厉声喝道，"您现在的行为己经构身伤害，需要我打110吗？"

僵持间，广播突然响起："请张德涛副校长立即到校长办公室。重复，请张德涛副校长..."

张德涛松开手时，我腿软得几乎站不住。他恶狠狠地扫视我们每个人，最后盯着崔志恒："这事没完。"

人群散去后，崔志恒扶住摇晃的我："他为什么针对你？转学生档案有什么问题？"

"我...我不知道。"我避开她的视线，"可能因为我经常和你们在一起..."

崔志恒没再追问，但她的目光像X光一样扫过我的全身。这时李正义一瘸一拐地过来，从袜子里掏出一部手机："找到了！方伟琳的账本藏在跳高垫后面的暗格里！"

他展示的照片上，一个黑色笔记本密密麻麻记录着"保护费"收取情况。最震撼的是最后一页："张副校长：实验室回扣款5000，己付3000，尾款待付。李校长：校园文化项目2000，未支付。"

"李校长？"郑贝贝倒吸一口冷气，"连他也..."

"不可能。"崔志恒斩钉截铁地说，"这一定是栽赃。张德涛最近正和校长争基建项目拨款。"

王佳佳突然哭起来："我们是不是惹上大麻烦了？方伟琳家那么有背景..."

"别怕。"崔志恒拍了拍她的肩，突然问我，"刚才电话里，你怎么知道张德涛会来？"

我的喉咙发紧："米娜老师接到的会议通知..."

"会议室在行政楼二楼。"崔志恒轻声说，"从那里根本看不到更衣室。所以，是谁告诉你张德涛带人过来的？"

夕阳把她的镜片染成血红色。在那两道锐利的目光下，我感到自己像被钉在标本板上的昆虫，所有的伪装都无所遁形。

"我..."正当我绞尽脑汁想借口时，崔志恒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脸色骤变："杜伟发来的，张德涛去了教务处档案室，正在调取所有转学生的原始档案。"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原始档案里有我的教师资格证复印件！

"我得去趟厕所！"我转身就跑，听见崔志恒在身后喊："教学楼厕所正在维修！"

但我己经顾不上回应。绕过拐角后，我立刻拨通李校长电话："校长！张德涛在查原始档案！"

"知道了。"李校长的声音异常冷静，"你现在立刻到实验楼天台等我。"

挂断电话，我回头看了一眼。崔志恒站在操场中央，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她没追上来，但我知道，这场猫鼠游戏己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