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一层薄纱缠在脚边。女人披着黑风衣站在那里,发丝被风吹得贴住脖颈,像是刚从水里出来。
荆离没动。
他盯着她嘴角的笑,那弧度太熟了,跟五年前在废弃医院走廊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你是谁?”他问,嗓音哑了一截。
女人踩着积水过来,皮鞋底碾碎水洼里的倒影。她在三米外站定,目光扫过墙上的照片和钉在上面的红绳,最后停在他锁骨下方的旧伤疤上。
“你不记得我了?”她说得轻,睫毛颤了一下,“这可麻烦。”
沈川的手己经摸到枪柄,老胡往后缩了半步,后背抵住墙面,喉结上下滚动。
荆离的手指抠进掌心,指甲缝里渗出点血。
那种眼神,那种语调,还有那个代号——
L。
“你不是她。”他说,舌尖舔过犬齿,“她是……”
“死了?”女人点头,嘴角翘得更明显,“没错,她死了。”
她又逼近一步,这次近得能看清她耳垂上的银质耳钉。
“但我不是来叙旧的。”她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纸,折得很整齐,边角磨得起毛。她把纸条搁在地上,用鞋尖推过去半寸。
荆离没伸手。
他盯着她的瞳孔,仿佛能在虹膜上找出裂痕。
“为什么是我?”他问。
“因为你靠得太近了。”女人弯腰拍掉裤子上的灰尘,“再不收手,你会变成下一个林远。”
说完,她转身走开,脚步声在水泥地上敲出规律。
荆离弯腰捡起纸条,展开。
一行字:
**你以为你在猎杀猎物,其实你才是猎物。**
他捏紧纸条,指甲压出西道深印。
沈川皱眉:“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
老胡没说话,手指神经质地裤缝。
荆离站起身,看向他们:“换打法。”
“什么意思?”沈川问。
“周鹤轩己经开始布网。”荆离搓掉指尖的碎纸屑,“他不会坐等收网。”
老胡终于开口:“你们想过没有,他为什么要选在这时候出手?”
荆离眼尾一跳。
这个问题,他昨晚也问过自己。
“是因为X计划暴露得太快?”他低声说,“还是因为他知道……我们查到了‘老板’的事?”
空气突然沉下来,连窗外的雨声都小了。
沈川咬牙:“所以他是在试探我们?”
“不。”荆离摇头,喉结滚动,“是在钓鱼。”
手机震了一下,是短信提示音。
匿名号码。
内容只有几个字:
**东街码头,今晚十点,有人等你。**
荆离抬头:“看来,他动手了。”
沈川握拳:“我们怎么办?”
荆离沉默几秒,目光落在手表表面泛黄的荧光数字上:“去。”
“一个人?”沈川皱眉。
“一个人。”荆离重复,扣上外套纽扣,“你们的消息太显眼。”
老胡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夜色压着海面铺开来,东街码头像一块浸透水的铁板。集装箱堆成黑塔,阴影在地面上拉扯出锯齿状的边缘。远处轮船鸣笛,像某种信号。
荆离躲在废弃棚屋后,风衣下摆沾满锈迹。他掏出烟盒,抖出一支,点燃。火苗映出他左脸的疤痕,一道细长的白线,横在颧骨上方。
他知道这不是陷阱,而是一场精心排练的戏。
几分钟后,一个身影出现在路灯照不到的地方。
是周鹤轩。
灰色西装,黑色手提箱,步伐稳健,像是踩着节拍器。
“你来了。”他笑着说,眼角挤出几道纹路。
荆离往前走了几步,踩断一根枯枝。
“你知道我为什么约你来这吗?”周鹤轩问。
“你想让我误会一些事。”荆离吐出烟圈,声音很淡。
周鹤轩笑了,眼角的皱纹更深。“聪明。”
他打开箱子,里面躺着一叠文件和一部老式录音机。
“听个故事吧。”他按下播放键。
录音里是个男人的声音,沙哑低沉。
“……‘X计划’的核心目标不是洗钱或军火交易,而是制造混乱。一旦时机成熟,整个沉默街区都会成为棋盘,而我们就是执棋人……”
荆离脸上没表情,但右手拇指开始无意识地摩擦食指根部。
“你信吗?”周鹤轩问。
荆离没回答。
“不信对吧?”周鹤轩合上箱子,“因为这些都是假的。”
荆离终于抬眼:“你想让我们相信这份情报是真的。”
“你说对了。”周鹤轩点头,“但你也知道,真正的信息藏得更深。”
荆离眯起眼。
他在做反制。
第一步,放出一份真假混杂的情报,引导他们往错误的方向走。
“你到底想掩盖什么?”荆离问。
周鹤轩笑了笑,没答,转身离开。
就在他消失前的最后一刻,他回头看了荆离一眼,嘴唇微动。
“小心脚下。”
然后彻底隐入黑暗。
荆离站着没动。
首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沈川和老胡赶了过来。
“怎么样?”沈川喘着气问。
荆离低头看着手里的录音机,声音很轻:“他挖了个坑。”
“什么意思?”老胡问。
荆离抬起头,眼神比刀还冷:“但我们不会跳进去。”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闷响。
三人同时转头。
港口方向腾起一团火光,照亮了半边天。
一辆卡车冲破封锁线,首奔码头深处。
荆离瞳孔一缩。
“糟了!”他喊,“那是他们转移证据的时间窗口!”
沈川立刻拔枪:“追!”
可就在他们准备行动时,荆离忽然停下脚步。
他盯着远处的火光,心跳加快了0.8次/分钟。
这火,并非偶然。
它来得太准时。
像是为了掩护某个人的撤离。
“等等。”荆离抓住沈川的手臂,喉结滚动,“这不是终点。”
“是什么?”沈川问。
荆离缓缓开口,声音像从冰层下挤出来:
“这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