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东头老张家闹鬼了！！"

"啥？老张家？他家不是去年就没人住了吗？"

"可不是嘛！就是没人住才闹鬼啊！我跟你讲，昨儿个晚上，王寡妇从那儿路过，听见里头有动静，像是有人在翻箱倒柜的..."

我蹲在墙角，听着两个村妇的对话，心里一阵发紧。她们说的那个"鬼"，可不就是我吗？

我叫阿福，是个饿死鬼。但我不是故意要吓人的，我只是...太饿了。自从死后，我每天都在疯狂寻找食物中度过，尽管我己经不需要吃东西了……

我摸了摸干瘪的肚子，那里早己没有了任何感觉。可我还是记得饥饿的滋味，那种火烧火燎的感觉，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烧穿。

天快黑了，我飘进老张家的院子。这房子己经破败不堪，墙皮剥落，门窗歪斜。我熟门熟路地穿过墙壁，进了厨房。

灶台上积了厚厚的灰，我掀开锅盖，里面空空如也。我又去翻碗柜，几个破碗东倒西歪地躺着，连一粒米都没有。

"唉..."我叹了口气，飘到院子里。月光下，我的影子淡得几乎看不见。我记得以前，我的影子可结实了，那时候我还能在地里干活，一干就是一整天...

那是我还活着的时候。

我蹲在墙角，看着月亮慢慢爬上来。月光照在我身上，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我伸出手，月光从我的掌心穿过，就像穿过空气一样。

"吱呀"一声，院门被推开了。我赶紧躲到阴影里，看见一个瘦小的身影溜了进来。

是个孩子，约莫七八岁的样子，穿着打补丁的衣裳。他蹑手蹑脚地进了厨房，开始翻找起来。

我飘过去，看见他掀开锅盖，又去翻碗柜，动作跟我刚才一模一样。

"你在找什么？"我忍不住问道。

那孩子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来。月光照在他脸上，我看见他眼睛很大，却凹陷下去，脸颊瘦得几乎能看见骨头。

"我...我找吃的..."他小声说，"我太饿了..."

我的心猛地揪了一下。这孩子的样子，让我想起了自己。

"这里没有吃的，"我说，"老张家早就搬走了。"

孩子失望地低下头："可是...我己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我蹲下来，仔细打量他。他的衣服虽然破旧，但还算干净，不像是流浪儿。

"你爹娘呢？"

"爹去城里做工了，娘...娘生病了，躺在床上起不来。"孩子说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想找点吃的给娘..."

我沉默了。月光静静地洒在地上，院子里安静得能听见虫鸣。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狗剩。"孩子抹了把眼泪，"我娘说，名字贱好养活..."

我苦笑了一下。是啊，名字贱好养活...可我还是饿死了。

"狗剩，"我说，"我知道哪里有吃的。"

孩子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真的？"

"嗯，你跟我来。"

我带着狗剩出了院子，沿着小路往村外走。夜风很凉，狗剩缩了缩脖子，但还是一步不落地跟着我。

突然，我听见脚步声。

"你...你是鬼吗？"他突然问。

我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我看得见你，但是...你没有影子。"狗剩说，"而且你的脚...不沾地。"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飘在半空中的脚，苦笑了一下："是啊，我是鬼。你怕吗？"

狗剩摇摇头："不怕。你...你是饿死鬼吗？"

我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我奶奶说过，饿死鬼都是好人变的。他们生前太苦了，死后还惦记着找吃的..."

我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可惜鬼是没有眼泪的。

"你奶奶说得对，"我说，"我就是饿死的。"

我们走到村外的树林里，月光被树叶割碎，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我带着狗剩来到一棵大树下。

"就是这里，"我说，"挖吧。"

狗剩蹲下来，用手刨开松软的泥土。挖了没多深，就碰到了一个硬物。

"这是什么？"他扒开泥土，露出一个陶罐。

我飘到他身边："打开看看。"

狗剩小心翼翼地打开罐子，里面是满满一罐铜钱。

"这是我生前攒下的，"我说，"本想留着娶媳妇用的...可惜没等到那天。"

狗剩捧着罐子，不知所措地看着我。

"拿去吧，"我说，"去给娘买点吃的，再请个大夫。"

"可是...这是你的..."

"我己经用不着了，"我笑了笑，"去吧，天快亮了。"

狗剩抱着罐子，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树林里，心里突然轻松了许多。月光依旧静静地照着，我飘到树上，看着东方渐渐泛起的鱼肚白。

我的执念终于能放下了。

天亮了，这次我可以去我该去的地方了。

我慢慢闭上眼睛，感觉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淡。最后的意识里，我仿佛闻到了米饭的香味，那是记忆中最温暖的味道...愿下辈子，不会再挨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