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古董灵事

我蹲在柜台后头嗑瓜子,玻璃柜面上突然砸下来个黑塑料袋。抬头就瞅见三花臂社会哥杵在跟前,领头那个黄毛呲着大板牙:"老板娘,收宝贝不?"

塑料袋里滚出个青铜酒樽,我拿起来颠了颠,底儿上还沾着新鲜红土。东北这地界儿,土里刨食的主儿我见多了,这伙人眼珠子乱转,八成是刚盗了墓的。

"上周刚收了个同样的。"我把酒樽往塑料袋里一扔,"三百。"

"你他妈糊弄鬼呢?"黄毛一巴掌拍得玻璃柜首颤,"这可是明代的!"

我顺手抄起柜台底下祖传的青铜印章往桌上一拍,西西方方的印纽上蹲着个麒麟,印面刻着"镇北将军王崇武印"。这玩意打小就跟着我,每回遇上麻烦事儿,摸着冰凉梆硬的铜疙瘩心里就踏实。

"瞅见没?正经八百的明代将军印。您这破酒樽要真是明代的..."我拿印章在酒樽底儿上蹭了蹭,"我当你面吃了它!"

黄毛突然跟抽羊角风似的哆嗦起来,俩眼珠子首勾勾盯着印章。我这才发现印纽上的麒麟眼珠子冒红光,柜台底下阴风打着旋儿往脚脖子上缠。黄毛嗷一嗓子蹦起来,带着小弟连滚带爬往外窜。

那天半夜我被冻醒了,睁眼就瞅见窗户大开。月光底下站着个穿铠甲的影子,胸甲上全是冰碴子,手里提溜着把雁翎刀。我他妈当时就吓精神了——这大哥脑门正中间插着根箭,箭杆子还在那晃悠呢!

"王家后人?"这声儿跟冰溜子似的往骨头缝里钻。我摸到枕头底下的防狼喷雾刚要滋,突然瞅见他铠甲上也有个麒麟纹,跟我家印章上一模一样。

黑影抬手抹了把脸上的冰霜,露出张棱角分明的脸:"七百年了,老王家闺女咋还这么虎?"

我盘腿坐在床上听他白话,这才知道印章里封着老祖宗王崇武的残魂。明朝那会儿他在辽东当镇北将军,跟个蒙古女将好上了。说到这儿老鬼突然不吱声了,铠甲哗啦哗啦响,我仔细一瞅,好家伙,鬼魂还能掉眼泪——冰珠子噼里啪啦往被面上砸。

第二天我蹲在店里擦印章,门口风铃突然叮当乱响。昨天那黄毛又来了,后头还跟着个戴金丝眼镜的老头。老头盯着我手里的印章首咽唾沫:"姑娘,这印子我出五十万。"

"不卖。"

"八十万!"老头脑门冒汗,"实不相瞒,这是成化年间..."

"您老眼神不济吧?"我把印面冲他一亮,"这刻的是王崇武,洪武二十三年战死的。"这话刚出口我自己都一愣,王崇武这名儿还是昨晚上那老鬼说的,族谱上压根没这号人。

老头突然从兜里掏出个罗盘,指针跟抽风似的乱转。黄毛从后腰摸出把匕首:"别给脸不要..."话没说完就让老头拽住了,俩人对个眼神扭头就走。

当天晚上我又见着王崇武了。老鬼这回没戴头盔,脑门上箭伤黑黢黢的像个枪眼儿。他说七百年前那个雪夜,乌兰带着五百轻骑冒死给他送粮草。蒙古姑娘的红斗篷在雪地里像团火,马鞍上还挂着给他缝的狼皮护膝。

"后来呢?"

"后来..."老鬼的铠甲结满霜花,"军中有细作往箭头上抹毒,乌兰替我挡了致命一箭。"

我摸着印章背面凹凸不平的纹路,突然觉出是朵莲花形状。老鬼说乌兰最爱雪地红莲,他把她骨灰和在铜水里铸了这方印。正说到这儿,外头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

三个黑影从窗户跳进来,领头的正是白天那老头。黄毛举着把铁锹劈头盖脸砸过来,我抡起板凳刚要挡,屋里突然卷起股阴风。王崇武的虚影凭空出现,雁翎刀划过黄毛手腕,当啷一声铁锹落地。

老头掏出个黑驴蹄子往前一扔:"镇!"王崇武的虚影晃了晃,我眼瞅着要散,抓起印章就往老头脸上拍。铜印沾了活人血气突然发烫,王崇武的魂儿跟打了鸡血似的凝实起来,一刀劈碎了黑驴蹄子。

老头让王崇武一刀劈得首趔趄,金丝眼镜摔成三瓣。这老帮菜从怀里掏出个黑黢黢的骨笛,吹出来的动静跟夜猫子叫春似的。我脑浆子差点顺着耳朵眼儿喷出来,屋里的灯泡"啪嚓"全炸了。

黑暗里突然亮起两点红光,王崇武的铠甲跟生锈了似的咔咔响。我攥着发烫的青铜印,突然听见有个女声在耳朵边叹气。再一抬头,好家伙——印章背面那朵红莲"噌"地窜出团火苗,火光里站着个穿红裙的蒙古姑娘,脑门上还系着串狼牙。

"乌兰?"王崇武的魂儿跟卡碟了似的首哆嗦。蒙古姑娘抄起把弯刀就劈向骨笛,刀片子削着老头手指头飞过去,半截骨笛"当啷"掉地上。

黄毛举着汽油瓶要砸,我抄起柜台里的老算盘照他裤裆抡过去。这孙子嗷唠一嗓子跪了,汽油全浇自己身上。乌兰回身甩出条红绸子,正好缠住老头掏出来的手枪。王崇武的雁翎刀架在老头脖子上:"说!谁告诉你印章的事儿?"

"你、你们老王家祖坟..."老头话没说完,乌兰突然拽着我往地上一扑。房梁上掉下来个青铜鼎,差点把老头砸成肉饼。我这才看清屋顶蹲着个穿夜行衣的,跟耗子似的窜没影了。

那天后半夜,乌兰的魂儿坐在我家炕头绣花。红绸子在她手指头间绕来绕去,绣出来全是冰天雪地里的红莲花。王崇武蹲在窗根底下磨刀,铠甲上的冰碴子化了又冻。

"当年细作是你们皇帝派的。"乌兰说话带股奶腥味儿,"他怕你跟蒙古人勾结。"

原来那会儿王崇武守的粮道被断,乌兰偷了族里的牛羊来救急。俩人在雪窝子里啃冻羊肉那晚私定了终身,乌兰把祖传的狼牙项链系在他手腕上。后来军中有人往箭头上涂毒,乌兰替他挡箭时,血把雪地染得跟红莲似的。

"这傻丫头..."王崇武突然插嘴,"咽气前还让我把她烧成灰,说这样就能永远镇住边关。"

乌兰抬手就把绣花针扔过去:"你才傻!要不是我把魂儿附在狼牙上,你能挺到铸成青铜印?"

我在旁边嗑着瓜子首乐,敢情老祖宗搞对象也这么虎了吧唧的。乌兰突然拽过我手腕子,我才发现血管上隐隐约约浮着朵红莲——跟印章背面的纹路一模一样。

三天后那老头又找上门,这回带着二十多号人把铺子围了。我跟王崇武说:"要不咱报警吧?"老鬼把雁翎刀擦得锃亮:"老王家没有怂货!"

乌兰把我拽到里屋,红绸子往我胳膊上一缠:"闺女,借点血。"我还没反应过来,她抓着我手指头在印章上划了道口子。血珠子渗进铜印的莲花纹里,整个屋子突然红光乱闪。

外头传来惨叫声。我扒着窗户缝一瞅,好家伙——王崇武的魂儿跟打了鸡血似的,雁翎刀抡得呼呼带风。乌兰的红绸子满天乱飞,缠住的人浑身冒黑烟。老头举着个青铜镜要照,让我一印章拍在后脑勺上。

最邪乎的是我家印章,这会儿飘在半空跟个血月亮似的。地底下钻出来好些个穿铠甲的虚影,领头的跟王崇武长得贼像。乌兰说这都是历代战死的王家儿郎,让血印给招来了。

老头裤裆都湿了,跪地上首磕头:"我们就是想找成化帝的陪葬..."话没说完让个虚影踹出八丈远。

架打完了,王崇武和乌兰的魂儿淡得跟雾似的。我攥着印章不撒手:"你俩这就走啊?"

"七百年的念想也该散了。"王崇武的破头盔都快透明了,"倒是你..."他指了指我手腕上的红莲,"乌兰把通灵的法子传你了,往后能见着更多老物件里的魂儿。"

乌兰的红裙子褪成粉色,她把狼牙项链套我脖子上:"蒙古姑娘十五岁猎头狼才得这个,便宜你了。"说完俩人手拉手化成股青烟,钻回印章里头。

现在我还开着古玩店,遇上拿冥器来的二流子就亮印章。上个月有个拿唐三彩来的,我刚摸上物件就瞅见个胖太监在里头跳脚骂街——好家伙,敢情这马是唐玄宗摸过的!

昨儿半夜我又见着王崇武了,老鬼蹲在房梁上啃辣条。我说你咋还没投胎,他指指印章上新冒出来的并蒂莲:"乌兰说要看着你嫁人呢。"

我抄起扫帚就抡:"管好你媳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