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第三次闹铃响起时,我头痛欲裂地爬起来。镜子里的人顶着两个青黑的眼圈,下巴上还爆了颗痘。昨夜赶项目到凌晨两点,现在连美式咖啡都救不了我。
地铁站出口的玻璃幕墙映着阴沉的天空。我翻出气垫补妆,突然看见斑马线对面站着个穿薄荷绿连衣裙的女孩。那件衣服化成灰我都认得——二十岁生日当天,我跑遍三栋商场才抢到打折区最后一件S码。
红灯倒计时还有12秒。她侧头和旁边男生说话时,我手里的口红"啪嗒"掉在地上。那张脸和大学学生证上的照片一模一样,连右眼尾的小痣都分毫不差。
"让让!"身后大妈推着买菜车挤过来。等我再抬头时,薄荷绿裙摆己经飘过路口。我鬼使神差地追上去,运动鞋带散了都顾不上系。
咖啡店门铃叮咚作响。女孩坐在靠窗位置,手机壳上的猫咪贴纸刺得我眼睛发疼——那是我亲手贴的水钻,去年被陈航擦桌子时碰掉了两颗。更可怕的是她对面那个人,穿保安制服的老头正抱着金毛犬喂饼干。
"王叔?"我声音发颤。三年前肺癌去世的老保安抬起头,他怀里的汤圆冲我摇尾巴,可是我的金毛上个月刚下葬。
手机在裤兜里疯狂震动。陈航的语音消息跳出来:"夏夏,纪念日礼物放你桌上了,晚上火锅店见?"我这才想起今天是恋爱五周年,连忙要回复时,发现微信变成了乱码。
冲回出租屋时浑身冷汗。密码锁显示错误,我拼命捶门却听到身后传来苍老的声音:"彭小姐,你该去南山公墓看看。"
穿藏青道袍的老太太从防火门后转出来,递给我一张泛黄的车票。纸质票根上印着"2022年7月17日20:00,建设路十字路口",背面用朱砂画着古怪符咒。
记忆像被斧头劈开。暴雨夜,我抱着周年礼物跑向马路对面,陈航在便利店门口挥手。刺目的车灯,尖锐的刹车声,飞出去的粉色礼盒在积水里翻滚...
手机突然自动跳转到本地新闻:《女白领深夜遇车祸身亡 肇事司机逃逸》。配图是我躺在血泊中的照片,薄荷绿裙摆浸在暗红色液体里,日期是去年今日。
"锁魂符要失效了。"老太太掀开道袍,露出我皮包里发黑的护身符。这是奶奶临终前挂在我脖子上的,红绳早己褪成惨白。
微信聊天记录在此刻自动刷新。陈航这半年发的"晚安"都没有己读标记,上周的留言刺目地挂着:"夏夏,明天是你的葬礼。"
突然明白为什么汤圆能看见我,为什么密码锁永远打不开。我发疯似的冲向南山公墓,山脚下卖白菊的老头突然拽住我:"姑娘,活人不能收这个。"他往我手里塞了朵红玫瑰,花瓣上凝着晨露。
半山腰传来哀乐。我飘过送葬人群,看见自己的黑白照片镶在墓碑上。陈航跪在泥水里烧纸钱,火堆里有迪士尼门票存根,是我们约定好明年要去的。
"该走了。"道袍老太太像从地底冒出来。她剪断我脖子上的红绳时,金毛汤圆突然从树丛里窜出,温暖舌头舔过我透明的手背。
陈航打开被雨水泡烂的礼盒,旋转音乐盒流淌出《月亮代表我的心》。这是我们第一次约会时,他在操场用吉他弹的歌。我伸手想碰他发抖的肩膀,却看见二十岁的自己从墓碑后走出来。
晨光穿透身体时,薄荷绿裙摆在风里绽开。年轻的我握住我逐渐透明的手,掌纹严丝合缝地重叠。陈航突然抬头,一滴泪坠在音乐盒上。
"对不起啊。"我轻声说。他颈间闪过银光,是我们去年买的情侣项链,此刻突然断成两截。薄荷绿幻影化作光点消散时,我的指尖终于触到他温热的泪水。
山脚下传来悠长钟声。卖花老头正在给玫瑰浇水,每一朵都带着未干的血色。道袍老太太收起桃木剑,功德簿上浮现新的朱砂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