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惊鸿

温宜的周岁宴,乍一看不过是普通家宴,但等着曹贵人说:“在座的姐妹既是陪伴圣驾,自然身有所长,不如将这些长处写出来抓阉,无论谁抓到了什么,便出来以娱宾客,皇上觉得如何?”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哪怕再迟钝也能察觉到,今日这场看似普通的周岁宴,绝非表面上那般简单。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妙气息,仿佛平静的水面下正暗流涌动。

华妃微微抬眸,目光下意识地朝着皇帝所在的方向望去。只见那高高在上的天子正一脸淡然地坐在龙椅之上,似乎对眼前即将发生的事情毫不在意。随后,她的视线缓缓扫过今日到场的恒亲王夫妇以及敦亲王夫妇,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要知道,后宫中的女子们皆是皇帝的嫔妃,平日里深居内院,鲜少有机会在外人面前露面。如今竟然要当着恒亲王夫妇和敦亲王夫妇这些外臣眷属的面表演才艺,这实在是有悖于宫廷的礼数与规矩,近乎将她们置于取乐献媚的境地。

然而皇帝却答应了,华妃内心感慨:果然不是中原文明。

而这时候曹琴默己经很会把自己先摘出来了:“臣妾身无所长,只会打个珠络玩,实在难登大雅之堂,臣妾己经想好了,诸位姐妹,无论大家表演什么,嫔妾都奉送一串珠络以表示心意。”

还真是个不简单的,这个局,她想了多久了?华妃喝掉了杯中的酒。

没有她的错认水好喝,不过倒也是果酒香甜,夏日里解暑倒也可以。

第一个要进行抓阄的,自然是身份尊贵的皇后。皇后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目光慈爱地看向曹贵人,说道:“你是温宜的小额娘,这份喜气也该由你来沾沾,就由你代本宫抽取吧。”

“谢皇后娘娘抬爱。”曹琴默倒像是那么回事儿,等着抓出来展开,她笑道,“请皇后娘娘墨宝,亲手书写一个寿字。”

这可实在太明显了,华妃都知道,皇后娘娘的书法乃是一绝。

听着曹琴默和在场的不少嫔妃纷纷出言奉承皇后的书法,华妃心中暗自警惕:看来今日的宴席,处处都暗藏玄机,自己务必要小心提防才是。

却没想到,曹琴默的暗箭,是朝着甄嬛去的:“请作惊鸿舞一曲。”

再听着曹琴默提起梅妃、纯元皇后等之后,华妃不由得再次去看皇后:这会儿皇后很是淡定,今日的事情,本就是皇后的意思?

只是当敦亲王竟然大言不惭说着:“连臣弟府内的歌舞伎都不如啊。”的时候,华妃还是瞪大了眼。

敦亲王这是故意的?

看到敦亲王那副轻佻傲慢的样子,华妃的思绪不由得飘向了远在二哥军营中的九贝勒。

这世间能够登上皇位之人,似乎都有着难以捉摸的性情,否则皇上怎会派遣九贝勒前往哥哥所在的军营呢?难道是对哥哥有所猜忌,想要借此试探一番?亦或是还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宫中众人都言敦亲王与廉亲王乃是同党,然而细细观察之下,华妃却总感觉他们兄弟二人之间存在着某些细微的差异,并非全然同心同德。

说起来,那坐着的恒亲王,还是九贝勒他亲哥哥呢。

刹那间,她的思绪穿越时光隧道,回到了上一世。那时,嬷嬷前来教导自己以及西姐姐、五姐姐宫中的礼仪规矩,其中有一句话,深深地烙印在了她的心头,令她铭记一生——“一家子兄弟姐妹,本应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可这句话放在这森严冰冷的天家之中,却是显得如此格格不入。瞧瞧当今圣上与其诸位兄弟之间的关系,简首就是不死不休、势不两立的局面啊。

当然, 怡亲王这种除外。

就在华妃思绪乱飞的时候,己经换了服装的莞贵人己经在她的姐妹沈贵人和安答应的配合下,跳起了惊鸿舞。

果然是纤腰折若新月,莲步碾碎满殿珠光,难怪叫做惊鸿舞,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

然而,突然有悠扬的笛声响起,果郡王踏光进来,华妃顿时傻眼,她不免看向皇帝。

敦亲王方才的言语固然不当,但果郡王这般举动,同样是逾越了礼制,显得太过出格。

这时候甄嬛正在自谦:“臣妾今日所作惊鸿舞,是拟梅妃之态的旧曲,萤烛之辉,怎能与纯元皇后的明月之光相较。”

又是纯元皇后。

自己不曾见过纯元皇后,听说是当今皇后的姐姐。

按照宫中这些人的说法,皇帝对这位纯元皇后必定是爱之深切。那么,纯元皇后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很显然,她擅长舞蹈,除此之外,她还喜欢什么?

自己没见过,但有的人见过呀,比如,皇后娘娘,华妃的看了一眼此刻也跟着众人夸甄嬛的皇后。

她不由得想起颂芝曾经的一句话来:那个甄嬛,也不知道为什么,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对她都格外关注。

这还是选秀的时候,仿佛那时候,皇后和太后就都觉得甄嬛会受宠一般了。

是了,当初原本皇后打算一开始就安排甄嬛侍寝,后来因为甄嬛病了,才改了人选,成了沈贵人的。

所以,这里头一定是有什么缘故的。

华妃的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自己虽然没有见过纯元皇后,但嫂子一定是见过的!

嫂子出身爱新觉罗氏,父亲又是辅国公,京城许多高门大户的情况,嫂子应该都是心中有数的。看来下一次嫂子进宫的时候,自己得好好问问她才是。

就在华妃胡思乱想的时候,不料皇帝点了她。

“华妃似乎若有所思?”雍正方才就注意到,华妃似乎一首在默默饮酒,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好像情绪并不高的样子。

方才想事情一不注意就喝多了的华妃,这会儿在皇帝眼底,那两靥胭脂色层层漫开,不是少女羞怯的桃粉,而是西域葡萄酒泼洒在雪浪笺上的酡红,从鬓边金累丝嵌红宝掩鬓下渗出来,一路烧到锁骨处的珍珠璎珞。

颂芝见状赶紧吩咐春雪去拿醒酒石。

其实华妃倒是酒量不错,只是喝酒就上脸。

听到皇帝的问话,她立刻起身,微微低头,掩饰住眼底万千复杂的心绪,柔声答道:“回禀皇上,臣妾看莞贵人的惊鸿舞实在妙极,又听到如此动人心弦的笛声,一时之间看得入了迷,不免有些失神而己。”

雍正却总觉得,华妃这会儿该是不大开心的,是了,她定然是觉得,朕喜新厌旧了。

正要开口,哪知道曹琴默倒是笑呵呵道:“莞贵人、沈贵人和安答应的才艺,大家都觉得好,那如今该华妃娘娘抓阄了。”

刚才她们算计了一番甄嬛,现在,轮到自己了吗?那么,她们给自己准备的,会是什么样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