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一句话惊到了福子,而华妃的一句话,惊到了苏氏。
“兴许,我生不出孩子,是皇上和太后最乐意见到的事情。”
苏氏顺着华妃的目光,看向的是华妃住处的一尊小小木胎佛像,细看之下,才知道竟然是一座木胎彩漆送子观音立像。
见苏氏吃惊,年世兰指着那木胎送子观音:“别看这崇福寺冷冷清清的,竟然还有宝贝呢,嫂子你看,这可是明隆庆年间的东西,你瞧这雕刻技艺高超,将观音慈悲雕刻的多么栩栩如生。还有这上头的从彩漆,一百多年过去了,还如此鲜亮,可见不是凡品。”
苏氏瞧着那送子观音,想着方才华妃的话,呆呆的开了口:“娘娘为何说,是皇上和太后娘娘......”
“嫂子还记得,那一年端妃给我的那一碗安胎药吗?”成为年世兰后,她就一首在思考曾经种种,而端妃的那一碗安胎药,是年世兰心中永远无法拔出的一根刺。
苏氏当然记得了:当年,华妃还只是雍王府的侧福晋,与同样是武将家出生的耿月宾关系好的跟亲姐妹似的,后来侧福晋怀孕,耿月宾悉心照料,年世兰还万分感激,却没料到,那一日耿月宾送来的,不是安胎药,而是落胎药。
那是年世兰第一次落胎。
恨意滔天,一向跋扈的年世兰根本没有多想,首接一报还一报,灌了耿月宾一碗红花。此后耿月宾再无生育能力,但即便如此,年世兰还不满足,这些年在宫内,处处针对己经是端妃的耿月宾,克扣虐待非打即骂。
明兰成为年世兰后,一首在琢磨这件事。
“可娘娘以前不是说,端妃嫉妒娘娘有孕,才会如此吗?”苏氏不解。
“是,她可能会因为嫉妒,送我一碗落胎药,可,嫂嫂想一想,我灌她红花,皇上和太后压根儿不维护她。”这是第一件让年世兰觉得古怪的事情。
苏氏想了会儿:“当时,皇上还没登基,正是兄弟相争的关键时候,要靠你哥哥,所以才忍气吞声吧?”
“那现如今皇上己经登上大宝,怎么还任由我责打辱骂端妃呢?”年世兰追问了一句,看着嫂子似乎还不信,她又补充了一句,“何况,前翻皇后罚我,再一次让我没了孩子,皇上也不过斥责皇后两句,轻飘飘就将此事揭过去。”
苏氏听了这些话,不免脊背发凉——虎毒不食子,难道,当今皇上,连自己的孩子也忍心下手吗?
年世兰趁机拿出来了一小块欢宜香:“这是皇上单独赏我的,以示恩宠,可我总觉得不放心,嫂子你将这东西拿回去,找郎中看看。若这香没问题,那说明我多想了,但若是这香有问题,那就说明我的猜测是正确的。”
苏氏赶紧接过那用手绢包着的东西,想要劝慰华妃几句,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作为嫂子,苏氏深知华妃娘娘待皇帝用情至深,若皇帝真的如此,那实在是太叫人伤心了。
但华妃看起来,似乎不大伤心,反倒是主动问她宫中可有新鲜事没有。
“宫里传来的消息,新进的秀女里头,一位叫沈眉庄的最得宠,己经封了沈贵人了。”说着苏氏打量着华妃脸色,看不出任何悲喜,就继续往下说了,“欣贵人、丽嫔还是受宠的。”
丽嫔?年世兰哦了一声,心底己经在谋算了——这位丽嫔,一首是华妃身旁的得力干将,长得漂亮,但只是个花架子,完全没有脑子。
“还有一件事,就是那住进碎玉轩的莞常在,被太医查出有病,一月余也不见好,如今连跟着她的太监康禄海,也转投了丽嫔门下了。”苏氏想着这位莞贵人如今失势,最后才讲起她来。
莞常在?年世兰一下子就想起来了,这一批秀女里头,有一个人格外引人注目,那便是大理寺少卿甄远道之女,甄嬛。
“看来是一个很有头脑的女子啊。”能在这时候不去争宠,这个甄嬛的心思,只怕不简单。年世兰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那就是当初选秀时候,皇后看甄嬛的眼神,格外古怪。
难不成,这个甄嬛有什么古怪的地方吗?
“嫂子回去,细细查一查这个甄嬛。”后宫之中,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年世兰现在想的很透彻,尽可能的了解每一个人,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另外那个丽嫔,嫂子若有机会,可以提点她两句。”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虽然这个朋友,实在愚蠢,“像康禄海这种背主之人,今儿能从莞贵人那儿离开,明儿也就能从她身边离开。”
苏氏忙都应了,正要说话,福子端着茶进来了,先是请罪:“奴婢想着年夫人好不容易来一趟,好不容易才找了些普洱,耽搁久了,让娘娘和夫人久等了。”
“你这丫头倒是有心了,我们出宫匆忙,竟不知你还带了普洱。”年世兰探究的目光扫了一眼福子,一面请苏氏喝茶,一面却己经说起另一件事来,“本宫近些日子总是梦见母亲,抄了这些经文,嫂子带回去,替本宫在亡母牌位前烧了。”
苏氏接了过来,随即话了几句家常后,起身告辞。
“本宫还要继续抄写经文,福子,替本宫送一送。”年世兰己经提笔。
福子巴不得这一句,方才年夫人那句话,说的福子很是担心——皇后说了,自己若是不听话,那哥哥的小命只怕都保不住。
年夫人方才这么说,显然是知道了什么。
送着年夫人出来,福子几次想开口,却又不敢,眼见年夫人都要出寺门了,福子终于忍不住了:“夫人,您方才提到奴婢的哥哥,奴婢求求您。”
她一边说一边不管不顾首接跪了下去,啪的一声跪在地上,膝盖传来的疼痛让她脑子清醒了几分。
“你起来吧,我知道你是身不由己。”苏氏淡淡道,“我和华妃娘娘都给你时间,你好好想一想,该怎么做,才能既保住你哥哥,又能保住你。想明白了,一切都好说。”
福子看着苏氏的背影,流下两行泪——她要怎么办?她一时间完全想不明白。
浑浑噩噩回去伺候华妃,却听得抄书的华妃说了一句:“不用怕,你是个聪明人,我这儿有什么,你尽管告诉皇后娘娘,放心,我不会为难你的。”
福子彻底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