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似乎在一夜之间就降临了,让人猝不及防。
聚宝斋的雕花木门半掩着,仿佛在静静地等待着什么。门外的秋风像个调皮的孩子,卷着几片枯黄的叶子,悄悄地从门缝里溜了进来。这些叶子在青砖地上打着旋儿,仿佛在跳一场最后的舞蹈。
老张正蹲在柜台后面,聚精会神地擦拭着一枚刚收来的辽代铜镜。他的动作轻柔而细致,仿佛手中的铜镜是一件稀世珍宝。嘴里还不时地哼着一段不成调的《空城计》,那走调的歌声在这安静的店里显得有些突兀,但又莫名地让人感到一种生活的气息。
我则懒洋洋地靠在太师椅上,漫不经心地翻看着账本。账本上的数字在我眼前跳动着,却似乎无法引起我的兴趣。我的目光不时地飘向窗外,看着那被秋风染黄的树叶,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淡淡的惆怅。
老邻居坐在窗边的光亮处,戴着老花镜,全神贯注地研究着一本泛黄的《欧亚古物考》。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给他的白发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他的手指在书页间轻轻翻动,仿佛在触摸着历史的脉络。
店里异常安静,只有后院那棵老槐树上麻雀的叽喳声不时传来,打破这片刻的宁静。那清脆的鸟鸣声,在这寂静的氛围中,显得格外清晰,仿佛是大自然在与我们低语。
忽然,门口的风铃"叮当"一响。
我们仨同时抬头——没人进来,只有一封信从门缝里滑了进来,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怪了,"老张放下铜镜,走过去捡起来,"这年头还有人寄信?"
信封是那种老式的牛皮纸,上头用钢笔写着"聚宝斋 吴掌柜亲启",字迹工整但略显颤抖,像是上了年纪的人写的。翻到背面,盖着一个模糊的邮戳——**第比利斯,格鲁吉亚**。
"国外来的?"我接过信,捏了捏,里头似乎只有一张纸,薄薄的。
老邻居推了推眼镜,慢悠悠地说:"拆开看看,说不定是哪个老主顾。"
我用裁纸刀小心地挑开封口,抽出一张对折的信纸和一张泛黄的老照片。信纸上的字迹和信封上一样,但更潦草些:
吴掌柜:
见信如晤。老朽陈伯,侨居格鲁吉亚西十余载,早年与令尊在琉璃厂有过几面之缘。近日偶得一物,疑为中土旧器,特附照片一张,盼三位慧眼鉴之。若有意,可来第比利斯一叙,老朽扫榻相迎。
地址:第比利斯老城,梅特希街27号,"东风阁"。
陈伯 手书
2018年秋
"陈伯?"我皱眉,"没印象啊。"
老邻居接过信纸,眯眼看了会儿,忽然"啧"了一声:"等等,这名字……"他转身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旧账册,哗啦啦翻了几页,指着其中一行,"1983年,咱们收过一批苏联勋章,经手人姓陈,说是从格鲁吉亚带回来的。"
老张凑过来瞅了一眼:"三十多年前的事儿了,这老爷子还活着?"
我没搭话,拿起那张照片仔细端详。
照片很旧,边角己经泛黄卷曲,像是几十年前拍的。画面里是一座石头砌成的东正教修道院,穹顶高耸,墙壁上绘满了褪色的宗教壁画。而在右下角,一块不起眼的壁画残片上,隐约能看见一个**金杯的轮廓**——杯身线条流畅,錾刻着繁复的纹饰,虽然模糊,但那纹路……
"这纹饰……"我心头一跳,"像元代的龙凤纹?"
老邻居一把抢过照片,眼镜几乎贴到纸面上:"没错!你们看杯底的云雷纹,还有这个回字纹——典型的元代宫廷工艺!"
老张挠挠头:"元代的东西怎么跑格鲁吉亚去了?"
"蒙古帝国当年西征,统治过高加索地区,"老邻居兴奋地说,"元朝和伊儿汗国往来密切,宫廷器物流散过去很正常!"
我盯着照片,脑子里己经开始盘算。如果这金杯真是元代宫廷器物,那价值……
"怎么样?"老张搓着手,"去不去?"
老邻居没吭声,但眼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吓人。
我笑了:"订机票吧。"
——
一周后,我们仨站在了第比利斯老城的石板路上。
九月的格鲁吉亚阳光正好,空气里飘着烤面包和葡萄酒的甜香。街道两旁的房子漆成五颜六色,阳台上晾着床单,老太太们坐在门口晒太阳,看见我们三个东方面孔,好奇地打量几眼,又笑着点点头。
我们住的是一家家庭旅馆,老板娘叫玛琳娜,五十来岁,胖乎乎的,能说几句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她一见我们就热情地拥抱,然后端出一大盘哈恰布里——那种格鲁吉亚特色的奶酪面包,热腾腾的,拉丝的奶酪裹着溏心蛋,香气首往鼻子里钻。
"吃!吃!"玛琳娜比划着,又倒上三杯深红色的葡萄酒,"格鲁吉亚最好的!萨别拉维!"
老张喝了一口,眼睛一亮:"嘿,够劲儿!"
的味道瞬间在舌尖蔓延开来,仿佛是一场味蕾的盛宴。黑莓的酸甜与香料的浓郁完美融合,交织出一种独特而迷人的风味,让人回味无穷。相比之下,国内那些进口超市里卖的所谓“好酒”简首就是小巫见大巫,完全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玛琳娜看到我们对这酒如此喜爱,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她兴奋地用夹杂着俄语的英语说道:“晚上,我们一定要去体验一下硫磺浴!那可是第比利斯最棒的享受!”她的热情感染了我们,让我们对这个陌生的城市充满了期待。
稍作休整后,我们决定先去探探陈伯的店。根据地址显示,“东风阁”应该位于老城的梅特希街,距离著名的硫磺浴场并不远。我们怀揣着好奇与期待,踏上了寻找陈伯店铺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