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累白骨铺就脚下通天大道，云镜的速度越来越快，每行一步，便有数声头颅滚落在地的沉闷声响。

从前方向不明时，云镜即便重入天界，也未看清过凌霄殿的路径分布，而如今世界明朗，从她杀到凌霄殿最高处，也不过寥寥万余步，仅此而已。

又是一具无头尸体动作僵硬栽倒在云镜身后。

血液已经浸透通往主殿的白玉路面，四处都是尸横遍地、断剑折戟的惨烈景象。

“滴答。”

云镜站在稳坐帝位的天帝面前时，顺着指尖滴落在地面上的血液，尚且在温热之时。

天帝一动不动枯坐在帝位上，身后依旧是云镜在幻境里看到的那丝丝缕缕的丝线，丝线顺着天帝的四肢百骸，向上不断延伸到视线无法企及之处。

云镜心知肚明那些丝线链接的是三十六重天和天外之间的屏障。

天帝依旧一动不动。

冠冕垂到他额前的珠帘，也是纹丝不动，仿佛天帝整个神都陷入了一种时间、空间皆是凝滞的诡异的、毫无生气的奇怪状态。

有尚未赶到云镜手下送死的天神，踌躇不定，站在距离云镜百里之外的栏杆后，将云镜和天帝的对峙尽收眼底。

上前就是那些无头尸体的下场，但是不上前护卫天帝，他们也是渎职死罪。

一时之间，场面陷入诡异的寂静之中，藏在宫殿角落尚未露面的大小神官，皆是死死盯着云镜，惶惶不安的惊惧状态。

灭亡的阴影，彻底笼罩住整个凌霄殿。

云镜眼珠微动，瞥向远处栏杆后瑟瑟发抖的仙官，下一瞬，一缕煞气从云镜指尖悄无声息蜿蜒过去，瞬息之间，栏杆之后就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闷哼声。

即便面对如此大难，天帝也依旧是诡异的纹丝不动的状态。

做好所有安排，云镜彻底不再浪费时间。

天道和万心将整个三十六重天做成足以拖垮云镜的幻境，但世间万物无绝对，不管再强大的阵法幻境，都不可能毫无弱点。

云镜面前死气沉沉的天帝，就是她要找的弱点。

现在的天帝显然已经沦为被天道抽走神魂，支撑三十六重天大幻境的傀儡，幻境破除，天帝就彻底失去了作用。

当然，仅仅是对于天道来说。

“轰！！！”

天帝身下的帝位，轰然而碎，无数碎片带着森冷的威压向外冲击四散开来，只剩一具身穿冕服的行尸走肉，以诡异僵硬的姿势，悬浮在云镜身前。

那些丝线想逃，它们纷纷丢开穿刺血肉牢牢掌控着的的天帝骨骸，如同蛇一般，迅速往云镜的反方向逃窜而去，试图摆脱云镜的毒手。

云镜只一眼，无数漆黑浓重的煞气便顺着她手中的天帝血肉往那些挣扎游动的纤细丝线上飞扑过去，强行困住那些丝线。

丝线动作僵硬了一瞬，紧接着，便疯狂挣扎起来，试图从四面八方围堵来的黑雾之中找到离开的生路。

“落在三界之内的视线……断了。”

天道只觉整个世界都被一层浓雾覆盖了似的，原本睥睨万物的全知视线，在如今却什么都看不清。

祂的心一寸寸沉到了谷底。

云镜不可能凭空恢复到先前那般恐怖的实力。

到底是谁在背后帮她？！

万心转动了一下脖颈，面朝向远处虚空的某一点。

这个世界也无法彻底让云镜陨落？

“看来你我的交易，该了结了。”男人的身形渐渐散去，只留那座被锁链虚虚锁住的石书屹立在原地。

天道石书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古老符文，陡然像是活过来的游鱼似的，齐齐漂浮向万心消失的方向，像是无数眼睛猛地将视线移向万心，【万心，你想反悔？！】

万心渐渐飘散的声音之中似乎多一声笑，“天道，我比你有契约精神，离开之前，我会再帮你一把，至于你能不能抓住机会翻盘……”

“轰！！！”

隆隆巨响过后，破坏力自下而上，不断冲击着分隔天界和天外虚空的边界线，仿佛整个浩瀚无垠的虚空都陷入了剧烈的震荡之中。

那恐怖破坏力俨然来自下方，犹如猛兽在竭尽全力冲撞着头顶的牢笼，虚空边界被一浪高过一浪的冲击力冲击着，阵阵惊天动地的巨响伴着几乎要掀翻天界的恐怖力量，叫嚣着要冲破边界，踏入虚空。

如今虚空边界就像是一面被重锤狂乱猛击的巨鼓，鼓面之下发出阵阵恐怖的轰鸣声，鼓面也被这恐怖的力量，撞击的几乎要变形、塌裂，距离边界线距离较近的星辰，已然支撑不住，被激荡开的力量震碎成灰尘，飞溅在虚空之中。

这声音回荡在浩瀚无垠的虚空深处，似乎要将周围的一切都吞噬殆尽。

“轰！！！”

虚空边界线又能支撑多久？

天道的心一寸寸沉了下去。

“轰！！！”

那声音越来越清晰，边界线被攻击的那一点，也越来越薄弱。

不出片刻，又是阵阵毁天灭地的声响传来，混沌如天堑的边界线终于再也支撑不住，无数惊心动魄的碎裂声爆裂传来，迅速扩大的裂痕之下，漆黑的煞气争先恐后顺着裂痕向上倾泻而出，如同火山爆发一般，骇人的破坏力掀翻那已经被裂痕盘踞的那一处，旋即，边界线的混沌碎片被巨大的威压裹挟着四溅开来。

从上方俯瞰下去，那原本应该坚不可摧的边界线在此刻赫然出现了一道令人触目惊心的巨大裂口！

这个裂口是硬生生被势不可挡的强大力量硬生生撞击开来，规模之大，与深渊毫无区别。

透过这道裂口，可以看到里面漆黑一片，而在那漆黑之下，便是一点无比渺小的建筑，再细细看去，才能看清那是已经尸横遍野的天界凌霄殿。

但从下方传来的攻击，依旧没有结束。

密密麻麻、被浓雾染黑的傀儡线从裂口之中刺出，划破长空，发出一声声尖锐刺耳的破风之声，气息诡异，它们像是有生命一般，叫嚣着刺入虚空，直冲远方屹立的石书而去。

丝线分裂聚拢，最后凝聚成一缕，牵引着什么东西，重重甩向那座巨大的石书。

“轰！！！”

一道轻柔诡异的力量引着一颗星辰挡在天道面前，替祂挡下那处攻击。

待尘埃散去时，天道死死盯着被丝线甩击来的那物，肝胆俱裂。

两颗在刚刚的撞击之中已然分辨不出原貌的头颅，一上一下，缓缓从天道面前坠落下去。

上为天帝，下为鬼帝。

云镜踏出虚空，冷眼看着站在她面前的敌人。

“万心，”云镜长身立在虚空之中，看着终于以真身示人的万心，“终于躲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