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寻找这对阴年阴月阴时诞下的双生胎,朕的国师大臣,也是耗费心神,”皇帝摇头叹息,“毕竟朕心怀慈悲,并不想背上屠戮子民的罪孽。”
“国师忠诚于朕,举国搜寻半年之久,排除不知多少对双生胎,才找到这一对死状十分完美的男婴。”
“中间的辛酸艰险,自不必说。”
云潇面色沉沉看着面前包裹着头骨骨雕的玉蹴鞠,一言不发。
皇帝感怀一段为这个贡品付出的那些精力,便兴致耗尽,不肯再施舍给那个玉蹴鞠一眼。
当最后一个太监将托盘稳稳举到云镜面前时,皇帝又起了兴致。
他走到坐在最外侧的云镜身旁,示意太监将红绢布掀开,一露托盘内的宝物真容。
云镜的视线落到托盘正中央。
纯金制的托盘上,正中央摆着一卷被缎带系起的卷轴,手掌大小,手腕粗细,静静躺在摆台上。
皇帝一抬手,立刻有两个宫女小碎步快步赶来,一个小心翼翼解开缎带,另一个配合她的动作,和她一起将卷轴往两侧拉开,露出卷轴上的内容。
展开之后,众人才发现这是一幅画,足足七尺多长。
数十个体态或或纤细,妆容绮丽,身穿锦衣华服的女子,跃然于纸上。
她们姿势神态各异,在画幅中左到右,行走在闹市长街之上。
这幅美人图中的美人,仅有成年人的食指大小,但画中人虽小,细节却一样都没落下,不管是细腻如真人一般的发丝,还是褶皱丝滑的纱衣披帛、雕工精致的发簪步摇……
几十个美人,每一个的细节都精细的可怕,让人叹为观止,从中足以窥见画师功底之深厚。
云镜眉头微蹙。
她从这幅画上,嗅到了远不止这画中人数量的血腥气。
少女的、夫妻的、父母的,甚至心惊胆战落下每一笔的画师的……男女老少,几乎数不清。
为了成这一幅画,不知要填进去多少人的命。
“怎样?”皇帝抬手捻了捻胡须,得意洋洋,“这幅画,即便那些外邦来朝贺的使臣再不懂画,也得赞叹一句奇观美景。”
台下那些醉醺醺的大臣稀稀拉拉的声音响起,十分赶眼色的开口称赞。
皇帝的视线扫过这四个他刚加封的准宠臣,试图从这四人眼中看到一丝臣服。
但并没有。
这几双眼睛中,只有嫌恶。
皇帝嘴角的笑容缓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风雨欲来的阴沉。
“怎么?”皇帝冷声开口,“诸位爱卿不满意朕宝库中的收藏?”
云潇抬眼看向龙椅前俯视他们的皇帝,视线阴冷,“为什么要对你搜刮民脂民膏的成果满意?!”
大殿中的丝竹弦乐之声缓缓停了下来,醉醺醺的文臣武将,也摇摇晃晃坐起身子,你看我我看你,对台上的突发状况,有些茫然。
江凌寒把手搭在面前的矮桌桌沿,余光频频越过坐在他身旁的猞猁,去看最外侧的云镜。
皇帝的脸色,在听到云潇大逆不道的话时,彻底黑了下来。
“给脸不要脸,”皇帝声音阴鸷,“按照宫规,你们擅闯皇宫就是砍头诛九族的死罪!”
“朕一片慈心,留你们几条贱命已经是宽容至极,看在你们合朕眼缘的份儿上,甚至给你们赐了官职爵位,但你们不知感恩就算了,竟然还口出狂言,羞辱朕至此!”
“不识好歹的狗东西……来人!!!”皇帝怒喝道,“把他们给我拉到台下,剥去外衣,行炮烙之刑!!!”
皇帝越说越愤怒,到最后,他一甩袖子,怒气冲冲走回龙椅上坐下,“把这几个人的脸给我剥了,免得朕想起这几人的脸就心烦!”
文臣武将的酒登时醒了大半,他们呼啦啦跪倒一片,“陛下息怒!!!”
底下的人努力将额头紧贴地面,身子因为恐惧微微发颤。
宫殿内四周的阴影之中涌出无数手拿长戟的侍卫,从台阶两旁冲到云镜四人面前,金光闪闪的戟刃,齐齐对准了四人的脑袋。
“拉下去!”皇帝一脸嫌恶,示意侍卫马上将这四人拖下去,免得脏了他的眼。
底下殿内们起舞的地方,不知何时空了出来,那些无脸,也不知何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凶神恶煞的刽子手,和几根已经被烧的通红的龙纹铁柱。
云潇搭在桌子上的手已经紧握成拳,手背青筋暴起。
她和一旁的猞猁对视一眼,下一瞬,这长戟刺向他们的衣领时,云潇拍桌而起。
她以手成爪,出其不意,一把抓住其中一人的长戟,猛地发力往后一带。
侍卫没料到云潇的爆发力如此强悍,他一个没抓稳,身体失去稳定点,又没第一时间松开长戟,不由得被带着摔向云潇。
云潇迅速抢过他的长戟,后脑勺跟长了眼睛似的,躲开身后刺向她命门的长戟,随后随着她回身出回马枪的动作,她手中的戟以她腰身为圆心,戟杆为半径,迅速横扫出一个圆弧,劲风拂过,直接逼退她四周的侍卫。
皇帝见自已的人竟然没第一时间压制住云潇,脸色一沉。
江凌寒察觉到皇帝的视线若有似无放到了他身上,顿时警铃大作。
后颈处传来一阵迅速逼近的阴风,江凌寒瞅准机会,猛地一推桌子,将矮桌从他面前拖向他身后,随后他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冲到云镜身旁。
越是群战帮不上忙的时候,他就越是得避免自已落单被抓走去做人质威胁队友的可能性。
开玩笑,他那些网文也不是白看的,真到剧情高潮,他这种小喽啰就是被剧情献祭,让队友愤怒开暴走的命。
云镜一把接住冲她摔过来的江凌寒,随手将他丢到自已身后。
江凌寒松了口气,他终于看清先前那逼近他的是什么东西。
皇帝身旁的影子中刺出不少黑气萦绕的地刺,将江凌寒坐的位置,刺成了刺猬。
江凌寒心底一阵发寒。
云镜看向和侍卫混战在一起的云潇,总觉得她的动作似乎有些收敛。
前头的侍卫倒在云潇的长戟下,后面的就踩着他们的尸体继续往上冲,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