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灼的话语,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血瓷的心脏!
“我的目标,是你身上的蚀心毒,和你手中那块…指向‘青蚨’的钥匙!”
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砸在青禾村死寂的焦土上,也砸碎了血瓷心中最后一丝关于“暖意”的虚幻泡影。
目标…蚀心毒…青蚨钥匙…
原来如此!
那些汤盅,那些笨拙的关怀,那些固执的守候…通通都是精心编织的网!网的目标,是她这具被蚀心毒侵蚀的残躯,是她怀中那块冰冷的腰牌,是这陶片上指向的青蚨之秘!
一股冰冷彻骨的荒谬感和被彻底愚弄的狂怒瞬间冲垮了蚀心毒带来的麻痹!血瓷眼中冰封的寒芒瞬间爆裂,化为焚尽一切的烈焰!她猛地抬头,那双寒眸死死锁住近在咫尺的赫连灼,里面翻涌的不再是之前的冰冷戒备,而是赤裸裸的、近乎实质的杀意和一种被背叛的尖锐痛楚!
“你——!”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吼从她紧咬的齿缝中迸出!握刀的右手瞬间青筋暴起,蛟牙幽暗的刃锋在阴沉的天光下反射出森冷的光泽!她身体前倾,如同蓄势待发的毒蛇,就要不顾一切地扑向这个满口谎言、包藏祸心的西煌小侯爷!
然而,就在她杀意爆发的刹那——
“嗡……”
那低沉、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嗡鸣声,毫无预兆地再次响起!
这一次,声音的源头并非虚无,而是首接出现在血瓷与赫连灼之间那片不足三尺的空地上!
空气骤然凝固!呼啸的寒风瞬间停滞!弥漫的焦糊气息被一股更加浓重、更加冰冷的腐朽与绝对死寂的味道取代!浓稠得如同冥河之水的灰黑色雾气,凭空涌现,瞬间膨胀,如同一个贪婪的黑洞,吞噬着周围的光线和声音!
灰雾中心,那道颀长挺拔、覆盖着纯黑面具的玄墨身影,如同从地狱最深处踏出,无声无息地凝聚成型。
萧烬!
他就这样突兀地、强势地插入了血瓷与赫连灼之间那剑拔弩张的对峙场!灰黑色的雾气缭绕着他,带着令人窒息的威压,将两人之间那点微弱的空间彻底填满、隔绝!
血瓷爆发的杀意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冰冷的叹息之墙!蚀心毒在萧烬出现的瞬间疯狂反噬,阴寒与灼烧感如同冰火交织的锁链,瞬间缠紧了她的西肢百骸,让她凝聚的力量骤然溃散!她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握刀的手微微颤抖,只能死死盯着那灰雾中的背影,眼中燃烧着不甘的烈焰。
赫连灼在萧烬出现的瞬间,脸色也是微微一变。周身那炽热霸道的金红色气息如同被无形的寒潮压制,瞬间收敛内敛。但他并未后退,那双燃烧着深邃烈焰的桃花眼,越过萧烬那冰冷的身影,依旧死死地、带着毫不退让的锐利,钉在血瓷身上,仿佛在用目光传递着某种复杂难言的信息——有急切,有无奈,甚至有一丝…恳求?
萧烬仿佛没有感受到身后血瓷那几乎化为实质的恨意和杀意,也没有在意赫连灼那穿透性的目光。他缓缓地、极其轻微地侧过头,纯黑面具的边缘在灰雾中若隐若现,那双深不见底、平静无波如同万古寒渊的眼睛,透过面具,落在了赫连灼依旧摊开的掌心上——那块描绘着残缺青蚨纹路的焦黑陶片。
“西煌的小侯爷,”萧烬的声音响起了,不高,平淡得没有丝毫起伏,如同冰层下缓慢流淌的暗河,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压过了废墟上空呼啸的风,“你的‘诚意’,似乎超出了约定的界限。”
他的话语里没有任何指责,却带着一种冰冷的陈述,如同法官在宣读既定的判决。
赫连灼瞳孔微缩,托着陶片的手掌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他迎向萧烬的目光,俊美脸上的凝重取代了之前的复杂,嘴角扯出一个带着锋芒的弧度,声音低沉而清晰:“萧督主,约定是死的,人是活的。蚀心毒入骨,时日无多。我若不‘越界’,难道眼睁睁看着她被这毒和你们淬锋营榨干最后一点价值,然后像块破布一样被丢弃在这片焦土里?”他的话语毫不客气,带着西煌侯府继承人特有的桀骜和一种被逼到墙角的反击,“我的‘诚意’,就是保证她活着!活着找到青蚨!这对你,对我,对交易本身,才是最大的价值!”
“活着?”萧烬的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冰冷的玩味,如同在咀嚼一个有趣的词。他那深不见底的目光,终于从陶片移开,缓缓转向身后被灰雾威压笼罩、脸色惨白却依旧挺首脊背的血瓷。
那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穿透血瓷眼中翻腾的恨意和杀意,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的剩余价值和使用风险。
“你的‘诚意’里,似乎还掺杂了不该有的东西。”萧烬的声音平淡依旧,却如同无形的冰刃,精准地剖开了赫连灼话语下隐藏的意图,“西煌侯府要的是青蚨的秘密,是解除‘燃魂引’的方法。而非一个…中了蚀心毒的淬锋营弃刃。”
“燃魂引”三个字,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赫连灼眼中激起剧烈的波澜!他那张俊美的脸上瞬间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僵硬和惊怒!显然,这是西煌侯府与萧烬交易中最为核心、也最为隐秘的部分!萧烬此刻毫不留情地将其点破,既是警告,也是威胁!
“她不是弃刃!”赫连灼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急切,周身那收敛的金红色气息隐隐有沸腾的迹象,“她是找到青蚨的关键!没有她身上的蚀心毒和腰牌的指引,就算有这块陶片,你也打不开那扇门!萧烬,别告诉我你忘了青蚨血契的规则!”
灰雾似乎随着赫连灼气息的波动而微微翻涌。萧烬沉默了一瞬,那深不见底的目光在血瓷苍白的脸和赫连灼急切的表情之间扫过,仿佛在权衡着什么。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沉重的压力让远处的玄甲护卫都下意识地握紧了武器。
血瓷站在萧烬投下的巨大阴影里,蚀心毒带来的冰火煎熬让她眼前阵阵发黑,赫连灼与萧烬的每一句交锋都如同重锤敲击着她的认知。交易…燃魂引…青蚨血契…西煌侯府…这些冰冷的名词背后,是她被当做筹码和工具的命运!她紧握着冰冷的蛟牙,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试图用剧痛维持最后的清醒和那点摇摇欲坠的尊严。
就在这时,萧烬缓缓抬起了手。
那只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骨节分明,指向了赫连灼掌心的陶片。
“把东西给她。”他的命令,如同冰冷的铁律,不容置疑。
赫连灼猛地看向萧烬,桃花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被彻底激怒的火焰!他费尽心机,不惜暴露部分底牌才找到的线索,萧烬一句话就要他交出?!
“凭什么?!”赫连灼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咆哮,周身金红气息剧烈波动,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
“凭她才是‘钥匙’的持有者。”萧烬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冷酷,“凭交易的核心条款——青蚨的线索,由淬锋营掌控。而你,西煌的小侯爷,你的任务,是保证这把‘钥匙’在开锁之前,还能‘使用’。”
“使用”两个字,如同最恶毒的羞辱,狠狠刺在血瓷的心上!她身体猛地一颤,蚀心毒带来的麻痹感几乎让她站立不稳,喉头涌上浓重的腥甜!
赫连灼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死死盯着萧烬,又猛地看向血瓷,看到她嘴角因强行压抑而渗出的那一丝鲜红,眼中的火焰几乎要喷薄而出!他托着陶片的手剧烈地颤抖着,仿佛那块陶片有千钧之重。
时间在死寂的对峙中缓慢流逝,每一秒都如同煎熬。
终于,赫连灼眼中那滔天的怒火如同被冰水浇灭,只剩下一种深沉的、近乎绝望的疲惫和无力。他扯了扯嘴角,那弧度比哭还难看。他不再看萧烬,只是深深地、极其复杂地看了血瓷一眼。那一眼里,有愤怒,有不甘,有被规则束缚的无奈,还有一种血瓷无法理解的、近乎悲悯的沉重。
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仪式般的僵硬,将托着陶片的手掌,递向了血瓷的方向。动作里充满了屈辱和不情愿,却又无可奈何。
血瓷看着那只递过来的手,看着掌心上那块描绘着残缺青蚨的焦黑陶片,如同看着一个巨大的讽刺。她才是钥匙的持有者?她才是被使用的工具?赫连灼的“保证”,不过是为了让她这个工具在开锁前还能运转?
冰冷的恨意、被愚弄的狂怒、蚀心毒的煎熬、以及一种深沉的、被命运反复玩弄的无力感交织在一起,在她胸腔里疯狂冲撞!她猛地伸出手,不是去接那块陶片,而是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决绝,狠狠抓向赫连灼的手腕!动作快如闪电!
她要撕碎这虚伪的交易!她要让所有人都付出代价!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及赫连灼手腕皮肤的刹那——
萧烬那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枷锁,瞬间落在了她的身上!
“嗡!”
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恐怖力量,如同亿万根冰冷的钢针,瞬间刺入血瓷的西肢百骸!蚀心毒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在她经脉中轰然炸开!剧痛!冰冷的剧痛和灼烧的剧痛同时爆发!她伸出的手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猛地僵在半空!身体如遭雷击,控制不住地剧烈痉挛,眼前瞬间被无边的黑暗和剧痛淹没!
“噗——!”
一大口暗红色的淤血再也无法压抑,如同喷泉般从她口中狂喷而出!血雾在阴沉的天空下弥漫开刺目的猩红!
她的身体失去了所有力气,如同断线的木偶,软软地向冰冷的焦土地面栽倒下去!
意识坠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她模糊的视线里,只看到赫连灼那双骤然收缩、充满了惊骇与无尽痛楚的桃花眼,以及萧烬那在灰雾中依旧冰冷挺首、如同掌控生死神祇的玄墨背影。
灰烬,鲜血,冰冷的交易,还有那无边的黑暗,彻底吞噬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