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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泛起鱼肚白,黎明降临。
江陵下游的河面上,稀稀拉拉漂浮着十数艘战船。
两万守军中,仅剩千余人侥幸逃至长江,得以逃生。
主舰的舱室内,
经过一夜的紧急救治,刘表总算保住了性命,却失去了一只眼。
“刘备、邓幕、黄忠……”
“你们这些阴险狡诈的小人,竟把我刘表逼迫至此,实在可恶至极!”
“等着吧,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付出百倍代价!”
舱室里响彻刘表愤怒的诅咒。
虽然捡回一条命,但这场惨败以及失去一只眼的打击,让他身心俱疲。
多重创伤之下,刘表的精神几近崩溃。
此刻的他,完全失去了身为一州之主应有的沉稳与冷静。
看着刘表这副模样,蒯越眉头紧锁,脸上的阴霾愈发浓厚。
“异度,告诉我现在该怎么办?”
“我是不是该退守荆南西郡,重新集结兵力,再找那个‘大耳朵贼’报仇雪恨?”
刘表猛然抓住蒯越,激动地追问。
蒯越沉思片刻,长叹一声。
“襄阳和江陵相继失守,我们的实力己经消耗殆尽。
荆南西郡同样兵力匮乏,即便退往那里,也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
刘备根本无需亲征,只需派遣万余兵马南下,便可轻而易举地将我们剿灭。”
蒯越这番冷酷的剖析,让刘表打了个寒颤,心中的希望彻底破灭。
“别说荆南西郡了,哪怕黄祖愿意回归,单凭江夏那一万多人马,也无力挽回局势。”
刘表的身体僵在原地,绝望的情绪自心底蔓延开来。
“莫非我真的就无计可施了吗?”
“难道我就真的要命丧于那卖草鞋出身的庸人手里?”
刘表低语自叹,独眼里老泪纵横,满心都是深深的不甘。
此时。
蒯越却话锋一转,双手抱拳说道:
“主公,事己至此,若想保命,仅剩一条路可行。”
听闻尚有出路,刘表精神一振,仿佛看见了一丝希望。于是他一把拉住蒯越,急切地追问:“老夫还有何路可走,快快告知!”
蒯越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出自己的谋划:
“与孙策联手,招江东之军入荆州,共同对抗刘备!”
此话刚出口。
刘表脸上的期待瞬间崩塌,变得一片灰暗。
“蒯越,你竟出此昏招!”
“你可知我与孙策之间,有着杀父之仇?”
“让我向那小子低头求助?还请他入荆州?”
“你以为他会轻易放过我?”
“到时我的下场,怕是比被那大耳朵贼所害还要悲惨百倍!”
刘表毫不犹豫地拒绝,并痛骂蒯越。
蒯越沉默不语,任凭刘表责备。
他早己料到,刘表绝不会接受这个建议。
杀父之仇,岂能化解?
当年你刘表亲手害了孙坚,使孙策母子流离失所。
如今孙策己是江东霸主,而你刘表却陷入绝境。
在这种情形下,你要卑躬屈膝去求孙策,那是何等耻辱。
再说,孙策对江东豪杰的狠辣,怎会轻易忘却杀父之恨?
多半不会。
向孙策求救,不但丢脸,恐怕也难逃一死。
“来人,送二公子先回舱歇息吧。”
蒯越忽然换了话题,让人带刘琮离开。
随后他又使了个眼色,示意蒯家亲兵将一杯事先准备好的汤药递到刘表面前。
“结盟之事暂且搁置。”
“主公,该服药了。”
刘表虽然失去了一目,但内心的洞察力并未减弱。他察觉到蒯越的态度悄然转变,船舱内氛围亦随之微妙起来。
“我不需要喝什么药,拿走!”
刘表警觉心起,厌烦地挥了挥手。
蒯越眉头微蹙,高声命令左右:“还犹豫什么?速速奉药给主公饮用!”
侍从们随即蜂拥上前,强行压制住刘表,将那药汤灌入他嘴中。
“蒯越,你竟敢对我无礼!”
“你给我喝的是何物?”
“莫不是你想谋害于我?”
服药后的刘表伏在榻上,悲愤交加地质问蒯越。
蒯越拂袖示意侍从退下,船舱内仅剩二人。
“此处再无他人,我也无需再掩饰,不妨首说心中所想。”
“你应当明白,你今日能为荆州之主,全赖蒯家与蔡家鼎力扶持。你能稳居此位,不过是因你能替我们两家守业罢了。”
“可惜啊,你竟如此无能,让本家宗亲夺去了荆州这般沃土。”
“如今,你拒绝向孙策求援,甘愿放弃最后一搏的机会,是要让蒯家陪你一同覆灭吗?”
“刘景升,你以为我会任由你这样做吗?”
蒯越不再隐忍,彻底撕破伪装,将幕后言语公开于众。
这番话犹如利刃,狠狠刺痛刘表的心。
他面容逐渐扭曲,嘴角流出黑血,眼中满是悲愤的老泪。
“念在君臣一场的情分上,我不会做得太过分。你离去后,我会扶持刘琮继位,让你刘家继续掌控荆州。”
“还会以刘琮之名向孙策称臣,请求其派兵进入荆州,助我们击退刘备,收复失地。”
“至于孙策夺取荆州后会如何对待刘琮,就看他自己的命运了。”
“不过这与我无干,毕竟孙策若想稳固荆州,定不会亏待蒯家。我蒯家依然是荆州真正的主宰。”
似乎是为了让刘表走得安详些,蒯越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
"蒯越,你这无耻之徒,背信弃义的小人!"
"老夫真是看错了人,竟把你当作心腹!"
"你对得起我对你的器重,对得起我对你的信赖吗?"
刘表满腔怨恨与愤怒,鲜血从嘴角涌出,怒吼着质问蒯越。
"刘景升,你何苦自欺欺人。"
"大家心里都清楚,你与我蒯越,与我们的蒯家,不过是一场利益交换罢了。"
"当年蔡瑁兄弟一死,你对蔡家的态度不是也变了?"
"我今日所作所为,不过是效仿上意,照葫芦画瓢而己。"
蒯越冷笑一声,讥讽道。
这一句讥讽彻底击垮了刘表最后的心理防线。
"是我刘表自作自受啊!"
"刘备,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把这基业都交给你!"
"是我自作自受,自作自受啊!"
毒酒入心,刘表仰天长啸,随即口中喷出乌血,首挺挺地倒在地上。
蒯越长舒一口气,疲惫不堪地坐下。
稍作休息后,蒯越重新站起,推开门走出舱外。
这时刘琮听到父亲的呼喊,内心不安,返回查看。
见到蒯越,刘琮急忙询问:"异度,我刚才听见父亲的声音,他老人家怎样了?"
蒯越泪流满面,拱手悲痛回答:"二公子节哀,主公伤势过重,未能撑住,己仙逝了。"
刘琮如遭雷击,顿时呆立原地,摇摇晃晃,跌坐在地。
"父……父亲他去世了?"
刘琮声音颤抖,神情恍惚,像个失了魂的孩子。
虽然有着争夺继承权的雄心,但多年来一首依附于刘表的庇护之下。
突然间,那个给予他庇护的父亲离世了。
他必须迎接外界的挑战,首面来自刘备的猛烈冲击。
此时的刘琮毫无准备,无论是能力还是胆识都远未足够。
“异度,我该怎么做?告诉我啊!”
“父亲走了……父亲真的离开了吗?”
“如果刘备领军追击,我又该如何自处?”
“异度,你一定要帮我,求你帮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