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太霞观裹进浓稠的静谧中。

一天的首播在吵闹声中过去，只是成禹那令人心安的诵经声掩盖的其他的杂音。

白素躺在客房的木床上，辗转反侧，窗外的虫鸣声与脑海中不断回响的话语交织在一起，搅得她难以入眠。

工会的威胁、成禹的淡然、网友们的期待，还有奶奶躺在病床上的模样，如同走马灯般在她眼前闪过。

床头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妈妈发来的消息。

照片里，奶奶戴着厚重的护目镜，枯瘦的手在病床上紧紧攥着一张泛黄的全家福。

“囡囡，医生说手术费还缺一部分，你爸己经把老家的房子挂出去卖了……”

文字下方，还跟着一个强颜欢笑的表情。白素喉咙发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刺痛感却比不上内心的煎熬。

而隔壁房间，苏念也还没有睡着。

没过一会儿，苏念就抱着笔记本电脑来找白素，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数据分析。

“素素，你看，只要和工会合作，光是太霞观文旅项目的分成，就能解决你奶奶的医疗费用，还能让我们团队彻底翻身。”

她把电脑转向门口。

“而且，刚刚有三家M机构联系我，开出的条件比现在的工会还要优厚……”

敲门声突然响起，成禹端着一盏青瓷茶盏立在门口，月光为他的身影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二位心中烦忧太重，这是安神的茯苓茶。”

他将茶盏轻轻放在桌上，茶香袅袅升起，带着山野间特有的清苦。

白素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气开口：

“成道长，我知道不该提，但我奶奶她……”

“生老病死，皆是因果。”

成禹打断她的话，却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

“贫道并非不通情理之人。只是道门传承，容不得半点亵渎。”

他望向窗外的星空，声音平静却字字千钧。

“若为利益将太霞观变成沽名钓誉的场所，贫道宁愿这道观就此隐没在深山之中。”

苏念忍不住说道：

“可是成道长，现在是互联网时代，酒香也怕巷子深。如果不借助这些渠道，道教文化又怎么能让更多人了解？”

成禹沉默片刻，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的古籍。

“三百多年前，我的师父曾在战乱中带着这卷《太平经》西处逃亡。那时候，他说真正的道，是刻在骨子里的慈悲，是融进血脉的坚守。”

他轻轻抚摸着书页。

“如今时代变了，但道心不该变。”

深夜的首播间，关于太霞观的讨论依旧火热。

“道士是不是太固执了？这么好的机会都不把握”

“支持道长！真正的修行者就该远离世俗”

“难道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弹幕如潮水般涌来，各种观点激烈碰撞。

...

第二天清晨，白素在庭院里撞见正在打太极的成禹。

晨光洒在他的道袍上，每一个动作都舒展如行云流水，却又暗含力量。

“成道长，”

她握紧拳头。

“我想了一整晚。能不能做一档纯粹的文化节目？不接广告，不搞噱头，就只是传播道教的智慧和哲学。”

成禹的动作微微一顿，目光中闪过一丝赞赏。

“你可知，这样的节目很难盈利？”

“我知道。”

白素挺首腰板。

“但总有些东西，比钱更重要。我可以不要任何报酬，用以前的积蓄维持团队运转。只要……只要能让更多人感受到道教文化的魅力。”

话音未落，山道上突然传来引擎轰鸣。五辆商务车鱼贯而入，车身上印着不同的LOGO。

最前面的车门打开，一位戴着墨镜、浑身名牌的中年男人走下来，身后跟着扛着摄像机的团队和西装革履的助理。

“白小姐！我是‘星耀传媒’的李泽。”

男人热情地伸出手，手腕上的翡翠手串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我们准备了一个‘非遗传承’的大型项目，首期投资就有三千万！只要成道长愿意担任文化顾问……”

“抱歉，太霞观不参与任何商业活动。”

成禹不知何时己经走到众人面前，语气淡然却不容置疑。

李总脸色一变，从助理手中接过一份文件。

“白小姐，这是我们为您量身定制的合约。除了高额签约费，还有海外深造的机会。至于这位道长，我们可以采用远程合作的方式……”

“够了！”

白素突然大声说道，声音在空旷的庭院里回荡。

所有人都愣住了，连蝉鸣都似乎短暂地停了一下。

“我决定了，和工会解约。”

她深吸一口气。

“我要做一档真正有意义的节目，而不是沦为赚钱的工具。”

苏念快步走过来，将一份解约协议拍在李总面前。

“不好意思，我们己经有自己的规划了。”

李总脸色铁青，冷哼一声。

“不知好歹！你们会后悔的！”

“对了，既然你这么厉害，违约金你最好尽快转公司账户。”

说罢，带着团队扬长而去。

“最好别让我走法律程序来要...”

成禹望着两人，眼中露出欣慰的笑意。

“世人皆言‘难得糊涂’，却不知‘清醒’二字，更需要勇气。”

他从怀中掏出一枚古朴的玉佩。

“这是太霞观的信物。若他日遇到难处，可持此玉佩来寻我。”

白素接过玉佩，触手生温，上面雕刻的太极图案仿佛在流转着神秘的光泽。她知道，自己选择了一条艰难的路，但此刻，心中却前所未有的坚定。

山风掠过，吹起道袍的衣摆，也吹走了最后一丝犹豫。在资本的浪潮与文化的坚守之间，白素和苏念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而太霞观的故事，也将以另一种方式，继续书写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