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比往年更聒噪些,林卫东擦拭着卫生室斑驳的木柜,目光不经意间掠过窗外。周小棠正蹲在村小院子里,给孩子们教唱新学的儿歌。她浅蓝色的裙摆扫过青石板,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脚踝,发间别着的素色发卡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林医生!"急促的喊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李大娘气喘吁吁地撞开卫生室的门,发髻松散地垂在肩头,"快救救我家柱子,他下工回来就吐个不停!"
林卫东背起药箱就往外跑,却在村口撞见醉醺醺的刘富贵。这个新上任的村主任斜倚在老槐树上,油光发亮的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林医生这是去哪?莫不是急着去会小情人?"
"刘主任请让开。"林卫东冷着脸想绕开,却被对方粗壮的手臂拦住。刘富贵身上浓烈的酒气混着廉价烟草味扑面而来:"听说周老师最近总往卫生室跑?年轻姑娘家,可得注意名声。"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周小棠清亮的呼喊:"林医生!小虎子突然抽搐了!"林卫东猛地推开刘富贵,朝着村小狂奔而去。身后传来刺耳的笑声:"跑什么!早晚都是老子的人!"
暮色降临时,林卫东终于处理完两起急症。他揉着发酸的肩膀走出卫生室,正撞见周小棠抱着作业本从村部出来。月光给她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光,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却难掩眼底的疲惫。
"又加班了?"林卫东迎上去,注意到她袖口沾着的墨水痕迹,"刘富贵没再为难你吧?"
周小棠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强笑着摇头:"没有的事。就是最近要准备公开课,得把教案再改改。"她说话时下意识地把袖口往下拽了拽,林卫东却瞥见她手腕上淡淡的淤青。
还没等他开口询问,远处传来刘富贵的叫骂声:"周小棠!明天把村办小学的修缮报告交上来!办不好就卷铺盖走人!"
周小棠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我先走了。"不等林卫东回应,她转身就跑,蓝色裙摆消失在巷道拐角。
接下来的日子里,林卫东敏锐察觉到异样。周小棠来卫生室的次数越来越少,即便遇见也是匆匆点头。她原本圆润的脸颊消瘦下去,眼底的青黑愈发明显,衬衫领口总是紧紧扣到最顶端,遮住大片肌肤。
这天傍晚,林卫东借口送感冒药来到村小。教室门虚掩着,他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啜泣声。透过门缝,他看见周小棠蜷缩在讲台角落,衬衫纽扣崩开两颗,锁骨处赫然是一片触目惊心的淤青。
"小棠!"林卫东猛地推开门。周小棠慌乱地整理衣服,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你别过来!"
"是刘富贵干的?"林卫东的声音冷得可怕,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周小棠咬着嘴唇不说话,眼泪却大颗大颗砸在教案本上,晕开黑色的墨迹。
"我去找他!"林卫东转身要走,却被周小棠死死拽住衣角:"别去!他说...他说要是敢声张,就把我调去最偏远的山村教学点,还会让你在青山村待不下去。"
暮色从窗棂间漏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林卫东看着周小棠颤抖的肩膀,突然想起她第一次来卫生室时,眼中那簇明亮的光。现在那簇光黯淡了,蒙上一层浓稠的恐惧。
"相信我。"他轻轻掰开她冰冷的手指,"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然而,还没等林卫东采取行动,刘富贵就抢先发难。三天后的村民大会上,他突然拿出几张皱巴巴的"举报信",唾沫横飞地叫嚷:"有人反映,林医生利用职务之便勾引女教师!这作风问题,必须严肃处理!"
台下顿时炸开了锅。林卫东刚要反驳,就看见周小棠脸色煞白地站起来:"我...我可以作证,林医生是清白的。"
"你当然会护着他!"刘富贵阴阳怪气地笑起来,"听说周老师为了转正,没少往卫生室跑啊?"
周小棠的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跑出了会场。林卫东想去追,却被几个村民拦住。刘富贵得意的笑声回荡在礼堂里:"从今天起,卫生室停诊整顿!林卫东,你就等着接受调查吧!"
夜色渐深时,林卫东站在周小棠宿舍窗外。屋内煤油灯昏黄的光晕里,她正对着镜子擦拭锁骨处的淤青,动作轻柔却带着麻木。林卫东握紧口袋里那张写着张岚联系方式的纸条,暗暗发誓: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让恶人得逞。
而此刻的周小棠,望着镜中自己憔悴的面容,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她颤抖着穿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衬衫,将所有委屈和恐惧都裹进层层布料下。明天,她还要笑着给孩子们上课,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只是夜深人静时,她会望着窗外的月光,想起林卫东说"相信我"时坚定的眼神,心里泛起一丝微弱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