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哐当!哐当——!”
一阵沉重、拖沓、仿佛穿着巨大胶鞋的脚步声,伴随着金属摩擦地面的刺耳噪音,猛地从通道深处传来。
那声音由远及近,速度不快,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众人的心脏上。
“什么声音?”王强脸色一变,握紧了铁管,紧张地看向声音来源的黑暗。
沈夜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几分,眼神锐利起来。
江离更是全身戒备,匕首横在胸前。
文倩倩迅速关闭了手电筒,低声道:“关灯,隐蔽。”
众人下意识地照做,瞬间熄灭光源,各自寻找掩体,屏住呼吸。
通道里只剩下那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的沉重脚步声和金属摩擦声。
昏黄的灯光边缘,一个臃肿庞大的身影缓缓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极其肥胖的男人,身高接近两米,像一座移动的肉山。
他身上穿着一套沾满油污、几乎看不出原色的深蓝色工装制服,紧绷的布料下是层层叠叠的肥肉。
头上歪戴着一顶同样油腻的安全帽,稀疏的几缕头发贴在汗涔涔的宽大额头上。
一张肥腻的脸上嵌着一双绿豆大小的眼睛,闪烁着浑浊而贪婪的光。
他咧着嘴,露出满口黄牙,其中一颗门牙是醒目的金色。
他一只手里拖着一把沾满暗红污渍、刃口崩坏的大号消防斧,斧头在水泥地上拖行,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绿豆般的小眼睛扫过通道里几个藏得并不算严实的玩家,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笑声,带着浓重的痰音。
“新来的,都出来!躲什么躲,当老子眼瞎啊?”他的声音粗嘎难听,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不耐烦的傲慢。
玩家们面面相觑,在沈夜一个“先出去看看”的眼神示意下,陆续从藏身处走了出来。
胖组长绿豆般的小眼睛像探照灯一样在六人身上扫过,尤其在江离那头银发和沈夜阳光的脸上多停留了几秒,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他喘着粗气,用消防斧的斧柄不耐烦地敲了敲旁边的金属支架,发出巨大的噪音。
“听好了,小兔崽子们,老子是夜班组长,王大福。”
他吐了口浓痰,“厂里规矩,夜班不养闲人。想在这里待到天亮?行,给老子干活去!”
他伸出粗短油腻的手指,一个个点过去,语速飞快地分配任务:
“你!”他指向王强,“力气看着不小,去B区锅炉房,把三号炉的炉渣给老子清干净,天亮前清不完,老子把你塞炉子里当燃料!”
王强脸色铁青,握着铁管的手青筋暴起,但在胖组长那压迫性的体型和消防斧的威慑下,硬是没敢发作。
“你!”
手指移向李三,“细皮嫩肉的,去C区原料仓库,清点今晚入库的‘特殊原料’,给老子数清楚,少一克,老子剥了你的皮!” 李三吓得浑身一哆嗦,脸色惨白如纸。
“还有你!”
指向文倩倩,“看着还算机灵,去中央控制室,盯着监控,D区那条该死的生产线又卡住了,给老子看看到底是哪个环节的‘零件’又偷懒了,发现问题立刻用内线报告!”
文倩倩抿紧了唇,推了推眼镜,眼神凝重地点了点头。
“你!”指向那个一首沉默寡言的路人丙朱怡,“去D区包装车间,检查成品,今晚的‘货’要是再出次品,你就给老子变成次品!”
最后,他那双油腻的小眼睛在沈夜和江离身上来回扫视,似乎在权衡什么。
最终停在了沈夜脸上,露出一个令人作呕的、带着金牙的笑容:“至于你小子……长得挺招人稀罕,去配电房,给老子盯紧了,今晚要是再敢跳闸断电,老子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电疗’!”
他顿了顿,目光终于落在江离身上,绿豆眼里闪过一丝惊疑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忌惮。
语气也收敛了几分之前的粗鲁,但依旧强硬:“你……头发染得跟个鬼似的,看着就晦气,别他妈在车间里晃悠吓人,去E区地下冷库!
把里面积压的‘过期库存’给老子处理掉 天亮前弄不完,你就给老子留在冷库里当冰雕!”
任务分配完毕,胖组长王大福拖着消防斧,转身就准备离开,丢下一句:“都他妈给老子麻利点,别想偷懒!老子会随时‘查岗’。”
他那臃肿的身影再次没入通道深处的黑暗,沉重的脚步声和钥匙的哗啦声渐渐远去。
通道里死一般的寂静。
玩家们脸色都很难看。这些任务听起来就充满了不祥的暗示。
锅炉房的炉渣,原料仓库的“特殊原料”,卡住的生产线零件,包装车间的次品,配电房的跳闸,还有冷库里的“过期库存”……每一个词都像是裹着糖衣的毒药。
“妈的,凭什么让老子去掏炉灰!”王强第一个爆发,狠狠地将铁管砸在地上,火星西溅,怒视着胖组长消失的方向,又狠狠瞪了一眼沈夜,似乎把被分配到苦力活的不满也迁怒到了这个“小白脸”身上。
沈夜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无懈可击的温和笑容,仿佛没看到王强的迁怒。
她反而拍了拍王强的肩膀,语气带着安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引导:“王大哥消消气。这地方邪门,那胖子看着也不好惹。咱们初来乍到,先按他说的做,摸清情况再想办法。
我看锅炉房虽然辛苦,但地方开阔,万一有什么危险,跑起来也方便。总比去些犄角旮旯的地方强,是吧?”
他这话看似安慰王强,实则是把锅炉房描述成了一个相对“安全”的选择。
王强一愣,觉得似乎有点道理,暴躁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点,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文倩倩则眉头紧锁,低声道:“控制室,监控,卡住的生产线零件。这任务听起来像是要我们找出‘异常’?”她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江离和沈夜。
李三则是一脸绝望,嘴里不停念叨:“原料仓库……特殊原料……剥皮……”
朱怡依旧沉默,只是握紧了拳头。
沈夜转向江离,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江离兄弟,E区地下冷库。听起来就很危险。那胖子似乎对你有点……”他欲言又止,目光在江离的银发上扫过。
江离心中一凛。沈夜这是在试探,还是真的关心?
他绷着脸,只吐出两个字:“没事。” 他不想多说,更不想暴露自己对冷库的未知恐惧。
就在这时——
嗡……嗡……嗡……
一阵低沉而持续的、仿佛某种巨型机器启动的嗡鸣声,毫无征兆地从工厂深处各个方向传来。
紧接着,通道两侧那些原本死寂的巨大机器残骸中,一些指示灯竟然闪烁起或红或绿的光芒。
头顶原本昏暗摇曳的白炽灯,亮度似乎也稳定、提升了一些。
更诡异的是,原本空旷死寂、只有他们几个人的通道,远处突然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机器运转的轰鸣、传送带滚动的摩擦声、金属工具碰撞的叮当声……甚至还有隐隐约约的人声。
交谈声、吆喝声、脚步声……仿佛就在一瞬间,这座庞大而腐朽的工厂,从沉睡中苏醒了,无数看不见的“工人”开始上工了!
他们明明身处废弃工厂,此刻却仿佛置身于一个正在满负荷运转的、喧嚣的工业巨兽体内。
“这……这怎么回事?!”王强惊骇地看着突然变得“热闹”起来的工厂,汗毛倒竖。
文倩倩脸色煞白:“我们……我们好像‘上工’了。”
沈夜脸上的笑容也彻底消失,眼神凝重如冰。他看了一眼任务分配的方向,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旁边依旧沉默、但眼神锐利地扫视着西周变化的江离。
“各位,”沈夜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
“任务己经分配,那胖子随时可能‘查岗’。不想现在就变成他嘴里‘次品’或‘冰雕’的,就立刻动身!”
他最后的目光落在江离身上,语速极快:“江离,冷库危险,自己小心。如果遇到无法处理的情况,试着弄出大动静,或许……我能听到。”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就朝着配电房的方向快速离去,身影迅速融入因“苏醒”而变得光影交错、噪音喧嚣的工厂背景中。
江离略微诧异,总感觉主角格外关注自己。
不过转念想想自己这副模样本来就引人注意…之前问过能不能通过染发之类的掩盖,但获得了0443否定的答案。
王强骂骂咧咧地扛起铁管,朝着B区锅炉房的方向走去。
文倩倩深吸一口气,握紧扳手,走向中央控制室。李三和朱怡也各自带着恐惧,走向自己的任务点。
通道里只剩下江离一人。
冰冷的空气中弥漫着机油、铁锈和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无数人聚集产生的浑浊气息。远处机器的轰鸣和人声的嘈杂交织在一起,形成巨大的背景噪音,反而让近处显得更加诡异和孤立。
E区,地下冷库。处理“过期库存”。
江离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冰冷的触感是他唯一的依靠。
他看了一眼沈夜消失的方向,又看了一眼自己任务指示的方向——一条通往更深处、光线更加昏暗、仿佛通往地狱深处的通道入口。
他深吸了一口带着铁锈和莫名腐臭的空气,眼神沉静下来,迈步走向那未知的黑暗深处。银白的发丝在昏暗中划过一道微弱的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