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台

“快,快啊!”他在心中疯狂呐喊,几乎是凭着本能,将钥匙狠狠捅了进去。

咔哒--

一声清脆的机械转动声在死亡的尖啸声中显得如此微弱,却又如同天籁。

锁打开了。

江离甚至来不及拔下钥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肩膀猛地撞向那扇沉重的绿漆铁门。

“嘎吱——”

生锈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呻吟,门被撞开了一道勉强容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江离如同泥鳅般,不管不顾地挤了进去,身体因为惯性重重摔倒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

他根本顾不上疼痛,手脚并用地向里翻滚,同时用尽全力,一脚狠狠踹在刚刚撞开的门扇外侧。

“砰!!!”

铁门带着巨大的力量猛地合拢。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一个巨大的生物狠狠砸在厚重的铁门上。

整个门框都剧烈地震动了一下,簌簌落下灰尘。

门板上瞬间凸起一个巨大的人形凹陷轮廓,尖锐刺耳的刮擦声响起,如同无数指甲疯狂地抓挠着金属门板,令人牙酸的“滋啦——滋啦——”。

门外的怪物正试图用利爪将这最后的屏障撕裂。

“哈…”

江离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距离铁门不过两米,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和肺部的灼痛。

鼻血还在不断涌出,染红了嘴唇和下巴,在水泥地上绽开一朵朵细小的红梅。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肋骨。

他死死盯着那扇不断震动、发出恐怖声响的铁门,门板上的凸起和抓痕触目惊心。

【警告-目标灵体正在高强度冲击屏障。物理隔绝有效,但能量侵蚀正在渗透。

警告-宿主生命体征:失血、低温、精神冲击…综合状态:濒危。】

0443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请宿主立即远离大门,寻找安全位置!】

“安全位置?”江离艰难地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嘶哑。

“这鬼地方…哪有安全位置…”

他一边说,一边挣扎着向后挪动身体,远离那扇仿佛随时会被攻破的铁门。

每一次移动都牵动着全身的肌肉,带来撕裂般的疼痛。

脱离了那近在咫尺的恐怖威胁,江离才有余力观察他拼死冲进来的地方。

天台。

和他想象中空旷、一览无余的景象完全不同。

这里更像是一个巨大的杂物堆放场。

惨淡的天光透过翻滚的浓雾勉强投射下来,光线昏暗而压抑。

目之所及,堆满了各种锈迹斑斑、奇形怪状的废弃金属构件。

扭曲的钢筋铁架、巨大的齿轮、断裂的管道、甚至还有几台看不出原貌的沉重机械残骸。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机油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陈腐气息。

整片天台空间被这些巨大的金属垃圾分割得如同迷宫一般,视线严重受阻。

浓雾在这些钢铁丛林的缝隙间无声地流淌。

“这就是…天台?”

江离背靠着一根冰冷的粗大铁管,一边喘气一边环顾西周,心沉了下去。

这和他想象的“出口”或者“真相”所在地,差距也太大了。

而且,这里的环境,比楼下更加压抑和不祥。照片上那栋破败宿舍楼的影像再次闪过脑海。

【宿主,请优先处理伤势,失血和低温会加速生命体征流失。】

“处理…怎么处理?”

江离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结果反而糊了更多在脸上,狼狈不堪。

“我又没有急救包…”

他话音未落,一股熟悉的、微弱的电流麻痹感再次毫无征兆地窜过他的身体。

【警告-“容貌改造(残次版)”模块能量残余溢出,副作用二次激发。滋滋…】

“又来?!”江离心中警铃大作,这次不是鼻子,他感觉左耳垂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嘶!”他痛得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地抬手去摸左耳垂。

指尖触碰到一片温热粘腻的液体。

他收回手一看,指尖上赫然沾着新鲜的、刺目的血迹。

【检测到毛细血管破裂…

位置:左耳垂…滋滋…

伤口深度:轻微…失血量:微量…】0443的提示音带着一丝无奈。

“我真是谢谢你了!”

江离气得牙痒痒,一边咬牙切齿地在脑中吐槽这坑爹的0443,一边手忙脚乱地用还算干净的睡衣袖子内侧去按压流血的耳垂。

“容貌改造?改你个大头鬼!这副作用是‘七窍流血’体验卡吗?下次是不是该轮到眼睛了?”

他越想越气,连动作都有些粗暴。

【本系统对功能模块融合异常表示遗憾…滋滋…当前能量溢出己停止,请宿主保持情绪稳定,剧烈波动可能再次触发。】

“外面有个鬼在砸门,我耳朵和鼻子都在流血,你让我怎么稳定?”

江离压低声音,手上按压的动作下意识地放轻了。

他可不想再体验一次系统抽风。

鼻血似乎也慢慢止住了,只剩下干涸的血迹粘在脸上,带来紧绷的不适感。

没注意到的是,他的皮肤正缓慢变得白皙,眉眼也逐渐精致,发尾微微泛白,头发似乎还有延长的趋势。

就在这时,门外的抓挠声和撞击声,毫无征兆地停止了。

一种比之前任何喧嚣都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瞬间笼罩了整个顶楼。只留江离自己压抑的喘息声。

怎么回事,那东西放弃了?

江离的心非但没有放下,反而猛地提了起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屏住呼吸,身体紧紧贴着冰冷的铁管,侧耳倾听。

绝对的安静,仿佛刚才那疯狂的攻击从未发生过。

但江离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冰冷刺骨的恶意,并未消失。

它在等什么?

【警告-目标灵体能量波动转为低频隐蔽模式。物理冲击停止,精神侵蚀强度提升300%。危险等级上升。请宿主高度警惕!】

0443的警报如同冰水浇头,印证了江离最坏的猜想。

精神侵蚀…江离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抱紧双臂。

他感觉周围的空气似乎更冷了,那股无形的恶意如同冰冷的蛛丝,试图缠绕上他的意识。

他用力甩了甩头,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找到“真相”,找到出路。

他强撑着虚弱的身体站起来,目光扫过这片巨大的金属垃圾场。

那张照片上写着“真相在天台”,线索一定藏在这里的某个地方。

“0443,扫描环境,找异常点。或者…和那张照片有关联的东西。”

江离在脑中急促地命令,同时小心翼翼地移动脚步,尽量让自己隐藏在巨大的金属构件阴影里。

他不敢发出太大声音,谁知道那门外的鬼东西是不是在竖着无形的耳朵听?

【环境扫描启动,浓雾及未知能量场大幅削弱感知精度。尝试匹配照片信息…】

显然这地方对0443也不友好。

江离警惕着铁门方向,在如同怪兽骨架般的废弃金属间穿行。

生锈的金属边缘锋利,稍不注意就可能被划伤,他走得异常小心。

绕过一台倾倒的、布满锈迹的巨大齿轮,江离的视线猛地被前方吸引。

在天台相对中心的位置,矗立着一座由锈蚀铁架和扭曲管道搭建而成的、约两米多高的简陋金属塔。

塔身歪歪斜斜,看起来摇摇欲坠。

而就在这座金属塔朝向铁门方向的那一侧塔身上,似乎用某种暗红色的颜料,涂抹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江离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下意识地放轻脚步,借着浓雾和金属残骸的掩护,一点点地靠近。

距离拉近,他终于看清了那几个字:

“看…见…我…”

字迹潦草、扭曲,透着一股疯狂和绝望的气息。

那暗红的颜色,在昏暗的光线下,像极了干涸的血迹。

“看见我?”江离喃喃自语,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笔记本里提到的午夜哭声…难道……

就在这时,0443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凝重:

【照片匹配度分析完成。

宿主手中照片显示的破败宿舍楼,其建筑结构与本楼高度重合,但照片中顶楼区域并无当前规模的金属废弃物堆积。

差异点指向:照片拍摄时间远早于当前。】

【塔身文字颜料成分分析:…滋滋检测到高浓度铁元素及有机残留,与人类血液特征匹配度极高。】

“血写的…”江离看着那三个刺目的字,胃里一阵翻腾。

这“真相”的代价,似乎比想象中更加血腥残酷。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不适,目光顺着金属塔向上移动。

塔顶似乎放着什么东西?

“0443,塔顶!扫描那个东西!”江离的呼吸急促起来。

【扫描受阻…目标物体被未知力场微弱遮蔽…

初步形态判定:约10cm x 15cm x 3cm 的硬质方盒…

材质:未知木质…

能量反应:极微弱,性质不明…】

…什么奇怪的东西?

江离抬头看着那并不算高的金属塔。

这破塔看起来随时会散架。

【综合评估:攀爬风险系数高(结构稳定性存疑,暴露风险极大)。目标物品信息不足,价值不明。建议宿主谨慎…】

0443的分析还没结束——

“滋啦——!!!”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尖锐、都要刺耳的刮擦声,猛地从铁门方向传来。

紧接着,是一声沉重狂暴的撞击。

“咚!!”

整个铁门连同门框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门板上那个巨大的凹陷更深了,边缘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一股肉眼可见的、带着冰晶的惨白寒气,正丝丝缕缕地从门缝和锁孔里渗透进来。

所过之处,地面迅速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并快速向天台内部蔓延。

隐约中,他似乎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

【警告-目标灵体能量爆发,物理冲击强度突破临界点,精神侵蚀同步增强。

物理屏障预计崩溃时间:倒计时3分钟,重复!物理屏障预计崩溃时间:3分钟。】

冰冷的倒计时如同丧钟,在江离脑中轰然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