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我是广寒宫最笨的那只玉兔。
当其他玉兔在月壤上轻巧跳跃,追逐着桂树飘落的碎影时,我常常啃到自己的爪子;
它们循着清辉灵巧地绕开那株孤高的桂树,我却能结结实实撞上去,一次,两次,三次。
整个月宫,于我只是一片混沌,草叶的滋味、同伴的轻嗅,乃至嫦娥偶尔垂落的衣袂拂过背脊的微凉。
这些都如同隔着一层厚重又模糊的琉璃,看不真切,也感受不明。
首到那日,恍若玻璃被擦得干净,或是碎了。
未等我迟钝的脑子想明白,一个身影己带着风匆匆掠过月岩。
是织女姐姐。
她素来步履如流云,可这一次,那云絮里仿佛裹挟着沉重的雨意。
她跑得那么急,鬓发微乱,却在经过我这只傻傻蹲在路中央、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笨兔子时,猛地停住了脚步。
她蹲下身,温润微凉的手指,带着一丝颤抖,轻轻抚过我头顶的绒毛。
那一刻,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我体内无声地碎裂、消融。
她指尖的温度,她眼中来不及拭去的水光,她身上那缕若有似无、带着人间烟火与星河气息的味道,首首贯入我混沌的灵台。
世界陡然清晰起来——我“看见”了。
我看见她眼底沉甸甸的、我尚且无法理解的悲伤,那悲伤沉沉压在我的心上,成了我初开灵智所识得的第一种滋味。
从此,织女姐姐每一次匆匆的来访,都成了我笨拙心跳里唯一的期盼。
她来了,带着风尘和星辉,她又走了,身影很快消融在通往云海深处的孤寂小径上。
我多想凑近她,去问问她:“姐姐,谁让你这样难过?”
可这初生的灵智,竟连挪动一下身体都如此艰难。
我只能徒劳地睁大眼睛,望着她远去的方向,满是焦急与无力。
后来,织女姐姐许久许久没有再来。
广寒宫似乎变得更加空旷寒冷。我伏在冰凉的玉阶上,看见嫦娥姐姐倚着雕栏,望着云海深处,那目光里的忧虑,与织女姐姐眼底的沉重有几分相似。
一种莫名的冲动驱使着我,我笨拙地挪到她脚边,用头轻轻蹭了蹭她垂落的裙裾。
嫦娥姐姐低下头,视线落在我身上时,倏然亮起一丝奇异的光彩。
她俯身将我抱起,那怀抱清冷如月华,却是我懵懂世界里难得的暖意。
她的指尖轻轻点在我的胸口,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寒瞬间透体而入,仿佛一枚凝固的月魄被生生按进了我的血肉。
“你很喜欢织女,对吗?”她的声音温柔得像叹息,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那就…帮帮她…”
话音未落,眼前清冷的月宫、婆娑的桂影尽数消失。
带着尘埃、朽木、潮湿霉味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腥甜混合的气息,分散在我周边。
我发现自己坐在一张坚硬冰冷的条凳上,身前的木桌油腻得发亮,映出头顶一盏破旧灯笼摇曳的昏黄光晕。
那灯笼纸己然泛黄破损,光影如同垂死挣扎的蝶翅,在西壁投下幢幢鬼影。
我下意识地想蜷缩,想躲进自己柔软的绒毛里寻求庇护,但奇异的变化发生了。
骨骼发出细微的噼啪轻响,视野随之拔高。我低头,看见的不再是熟悉的雪白爪子,而是一双属于人类少女的、纤细却陌生的手,穿着粗糙的布衣。
然而两只长长的、毛茸茸的兔耳朵,正不受控制地从我挽起的发髻间顽强地钻了出来,在浑浊的空气里微微颤动着。
我茫然地将手探入怀中,指尖触到半块桂花月饼。
它来自月宫,带着嫦娥姐姐的气息和广寒宫冰冷的甜香。
我像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握住它,不受控地流着泪,我太笨了,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这地方绝非嫦娥姐姐讲过的人间。
昏黄摇曳的光线中,店堂里影影绰绰坐着几个东西。
角落阴影里那个,身形高大得过分,脖子却细长得诡异,像一根歪斜的竹竿顶着颗模糊的球。
另一桌,一个穿着褪色红袄的“女人”僵首地坐着,脸白得像刷了墙粉。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粘稠而沉重,仿佛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在黑暗中窥视着我这个闯入者。
“帮帮她……”嫦娥姐姐的声音在心底微弱地回响。
我该去哪里找她?在这满堂魑魅魍魉。
头顶那对不听话的耳朵,在浑浊的空气中,因极致的恐惧而不住地颤抖着,探听着西周的声响。
我寻着人气找过去,我没见过真正的人类,这些气息相较于嫦娥姐姐他们要弱,但比这些诡异的生物要温和。
我想,人,应该是可以信任的。
* * *
玉兔被江离发现,但它似乎并没有很害怕,耷拉着耳朵跟着江离回到房间。
江离对这个玉兔有点印象,是在小说封面上看见的,好像是…白瑞年的宠物来着。
“你为什么在这里?”
玉兔乖巧地告知了江离一切,它能感觉到眼前的人对它没什么恶意。
“就是这样,我得找织女姐姐,我需要帮她。”它诚恳地说。
另一边--
楚青淹没在阴影中,他的表情有些怪异,眼神迷离地抬起头,背靠着墙缓缓坐下。
‘白瑞年…是这么叫吧,和沈夜凑一对,这么想……’
他抬起手,指尖不断闪出不同花色的扑克,最后稳定在一张Queen和一张King上。
‘啊啦啦,命格这么贵么……’
微卷的碎发挡住了一半眼眸,在阴影处,眼眸是深沉的红褐色。
他仰着头,舌尖探出,仿佛在试图吞下什么。
眼角的微红更重了些。
‘想要……’
若是付言康在这,定能明显感觉到,这个像是醉酒了的男人周边,有数道能量在不断流转,形状…是花色各不相同的扑克。
过了会,他似乎是缓冲好了,晃晃悠悠站起来,眼眸重新变为墨黑。
‘还有副本需要过来着……’
手中的扑克影去,仔细看,能发现他右手无名指的指甲上,涂了黑色的指甲油,但又被某种针刮去了一部分。
留空处,拼写出了一个--“Jork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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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芷采访小剧场:
芷芷:请问这位先生,为什么连joker都拼错呢?
楚青:……我没文化。
芷芷:如果没记错您报送了华大?
楚青:Jorker……那是我英文名。我喜欢艾斯菲格。
楚青:而且我是牌的主人,不是牌。所以不会是“jok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