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的废弃莲池被疯长的芦苇覆盖,水面漂浮着腐烂的荷叶。萧砚用竹竿拨开淤泥,露出底下层层叠叠的孩童尸骨,每个头骨的天灵盖上都钻着个小孔,孔里插着半截莲花状的铜针。
“这些孩子的脑浆都被吸空了。”苏小棠拔出枚铜针,针尖刻着极小的“宁”字,“是宁王的人干的。”淤泥里突然冒出只手,抓住她的脚踝,竟是具半腐烂的孩童尸体,尸体的嘴里塞着张油纸,里面包着片漕运账册的残页。
残页上记录着三年前的笔交易:“送十船盐至北疆,换童男童女各七名,藏于莲池底”。字迹与茶马道账册上的相同,显然出自宁承业的手笔。而在残页边缘,用指甲刻着“骨账”二字,旁边画着个指向城西乱葬岗的箭头。
乱葬岗的白骨堆里,有处明显被翻动过的痕迹。萧砚挖开浮土,露出块青石板,石板上刻着幅莲花阵图,每个花瓣的位置都对应着具尸骨,尸骨的手指指向不同的方向。其中具成年尸骨的胸腔里,藏着本用骨头拼成封面的账册。
骨账的第一页,用鲜血写着“漕工欠银三千两”,后面附着密密麻麻的人名,每个名字旁都标着欠银数目和死亡日期。翻到最后几页,突然出现“宁承业”的名字,后面记着“借莲教之手,除异己,得银五十万两”,日期正是三年前漕运案爆发的前三天。
“这是本血泪账。”苏小棠的指尖划过那些名字,有几个是当年帮过她的漕工,“他们把欠银的人都杀了,伪装成意外。”骨账突然发出异动,里面的指骨开始重组,拼出“盐仓”两个字,指骨的断面还沾着盐粒。
扬州最大的盐仓在城南码头,由柳万堂掌管。萧砚和苏小棠伪装成盐商混入时,正撞见工人将麻袋往船上搬,麻袋里传出微弱的哭声。仓库深处的密室里,七名戴莲花面具的人围着石桌,桌上铺着张人皮地图,标注着扬州城内所有漕运相关人员的住址。
“还差最后个祭品。”为首的面具人说,声音像砂纸摩擦木头,“那丫头的生辰八字最合莲神心意,只要拿到她的心脏...”话音未落,苏小棠的软剑己经刺穿了他的喉咙,面具掉落,露出张年轻的脸,竟是三年前被认为殉职的漕帮少帮主。
少帮主的尸体突然膨胀起来,皮肤裂开无数小口,涌出密密麻麻的莲花蛊。萧砚点燃火折子,蛊虫在火中发出刺耳的尖叫,化作缕缕青烟,在空中拼出“莲心寺地宫”五个字。密室的墙壁开始渗血,血珠汇成溪流,流向墙角的排水口,水里漂浮着张字条:“莲神在等她的眼睛”。
排水口通向条暗河,河水里漂浮着无数莲花灯,每个灯芯里都缠着根头发。苏小棠认出其中根染过靛蓝的发丝,是林墨惯用的发色。暗河尽头的石壁上,刻着幅巨大的壁画,描绘着莲神睁眼的场景——莲神的眼睛是用两颗鸽血红宝石镶嵌的,与当年河神像上的宝石一模一样。
“他们要找的是那两颗宝石。”萧砚敲了敲石壁,“宝石里藏着宁承业走私的证据。”壁画突然转动,露出个仅容人侧身通过的洞口,洞里传来滴水声,还有隐约的诵经声。
地宫里堆满了莲花状的陶罐,每个罐子都贴着张黄符,里面装着孩童的骸骨。正中央的石台上,躺着个被铁链锁住的少女,她的眼睛被挖去了,伤口处插着两朵新鲜的莲花。少女的手腕上,戴着与苏小棠同款的银镯子,是当年她送给林墨的生日礼物。
“小棠...”林墨的声音气若游丝,“他们说...只有用你的眼睛,才能让宝石显影...”她的怀里揣着半块玉佩,与萧砚身上的另一半正好拼成朵莲花,“小心柳如烟...她不是人...”
石台突然下降,露出底下的熔岩池。柳如烟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把你的眼睛给我,我就放了她。”地宫里的陶罐同时炸裂,无数尸骨组合成个巨大的莲花座,座上缓缓升起尊莲神雕像,雕像的眼眶是空的,正对着苏小棠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