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沉重的铜锁刚被撬开,一股混合着浓烈腐朽与刺鼻酸败的气味便汹涌而出,如同尘封十年的腌菜坛骤然破裂!
黄尔珍腕上的紫茎镯骤然变得沉重异常,仿佛坠着一块寒铁!
借火折摇曳的光线看去,青砖墙爬满蛛网,剥落的墙皮斑驳如同陈年尸斑。
檐下悬着的银铃无风自动,“叮铃……叮铃……”的声响在死寂中回荡,如同无形的鬼手在拨弄,令人心头发紧。
“这铃声……与东宫刺客袖中暗器之声如出一辙!”
姚昭宁紧握长枪,甲胄摩擦门框发出“咯吱”异响。
她靴底“咔嚓”踩碎了半块早己霉变的糕点,惊疑道:
“废后己薨三载,何人还会向这死寂之地供奉?”
她俯身细看那半块糕点,其上覆盖着厚厚的幽绿霉斑,比她在边陲所见的毒蕈更加诡谲。
更令人心悸的是,霉斑缝隙中,竟嵌着半片细小的赤链蛇鳞!
韦照临(左手持扇,右手伤势未愈)以折扇轻叩积满尘灰的宫灯:“姚将军,看这供碟边缘。”
扇尖指向几道清晰的指甲刮痕,“三横一竖——此乃波斯圣火教标记‘毒星’的暗号!”
他谨慎挑开厚重的门帘,内室一张雕花拔步床赫然在目,床沿正缓缓渗出暗红色的粘稠液体,如同未干的污血。
“尔珍,床榻下有异动。”
火折光芒晃动间,床底阴影中蜷缩着一具枯槁的遗骸,十指指甲乌黑尖长,足有三寸,甲缝里塞满黑泥,如同十柄淬毒的弯钩!
“确是废后遗骸。”
黄尔珍指尖银针蓄势待发。
针尖刚触及遗骸手腕,紫茎镯骤然嗡鸣滚烫!
她脑中瞬间闪过东宫太子后颈浮现的黑莲印记——
此刻,这枯槁遗骸的颈后皮肤下,竟也缓缓浮现出一朵形态、纹路都分毫不差的黑莲印记!邪异如新画!“翻转遗骸!”
她银刀寒光一闪,划开裂帛之声!
废后袖口撕裂,小臂内侧赫然烙着一个模糊却可辨的“景”字暗纹——
与泉州港忍者、天牢药人身上的标记同源!烙印边缘,正渗出粘稠的黑血!
姚昭宁强忍作呕的冲动:
“此物……气味似西域‘牵机引’,触肤可致假死之相!”
她长枪疾挑,掀开拔步床的帷幔!
床板之上,竟刻满了密密麻麻、歪歪扭扭的西域文字!
“她……竟未真死?在此篆刻毒经三载?!”
那些刻痕深浅不一,多处嵌入暗红的血丝,甚至夹杂着碎裂的指甲残片,显然是以指为笔,以命为墨!
黄尔珍银刀精准划开遗骸咽喉——本该腐朽的食道内,竟卡着半枚温润玉蝉!
“《毒典》所载‘驻颜邪术’,需以活体为皿温养!”玉蝉表面蚀刻的赤链蛇纹,正与她颈后印记产生微弱共振!“三年前,她便己将自身炼成了容纳邪蛊的药人容器!”
话音未落——
“咔嚓!”
房梁骤然断裂!
数片碎瓦夹杂着三支淬毒袖箭破空袭来,擦着她的鬓角狠狠钉入墙壁!
“滋滋”声中,箭头冒起幽蓝毒烟,瞬间将墙面蚀出三个焦黑的窟窿!
“左二右一!”
姚昭宁厉喝,长枪如怒龙翻江横扫而出!
“哗啦!”桌椅应声碎裂,木屑纷飞间,三道黑影破窗而入!
面巾之上,赫然绣着某教派圣女的银铃图腾!
黄尔珍银针如电,疾刺向当先刺客手腕!对方掌心一翻,竟也烙印着一个“零号”药人编号——
与韦照临、太子心口的印记一模一样!
那编号在火光映照下泛着妖异的红光,如同烧红的烙印嵌于皮肉!
韦照临袖中嗡鸣声起,毒王蜂群化作金芒激射!
蜂尾金汁溅在刺客面巾上,“嗤嗤”作响,瞬间蚀穿布料!
“银铃纹只是伪装!”
他扇尖疾挑对方衣领,锁骨处一个波斯文刺青暴露无遗:
“毒脉观测点坐标……与泉州港货船护符所示一致!”
姚昭宁长枪如雷霆万钧,将最后一名刺客钉倒在地!
从其鞋底掉落的半张残破纸页上,朱砂绘制的赫然是东宫通往冷宫的秘道图!
图末终点,血淋淋地标注着三个大字:“毒王鼎”!墨迹中,竟缠绕着几根乌黑的发丝!
“她竟在此豢养邪蛊?!”
黄尔珍凝视着废后遗骸紧握的玉蝉,父亲手札中那句冰冷的箴言骤然浮现:
“当宫闱女子修习《毒典》,其身便成活祭之炉。”
她银刀精巧地撬开玉蝉——“簌簌……”
一粒外壳刻满昆仑古碑经文的诡异虫卵,竟从中蠕动爬出!
“照临,速探秘道!昭宁,守住门户——此卵孵化之期,与东宫太子体内迷心邪蛊……分秒不差!”
虫卵在冰冷的刀面上扭动,尾部渗出粘稠的黑液。
姚昭宁正欲以火折清理蛛网,废后那具枯槁的遗骸竟猛地抽搐起来!
“咔吧!咔吧!”
十根乌黑尖长的指甲齐根断裂!断甲之下,露出的指骨上,竟也阴刻着细密的《毒典》经文!
“遗骨刻经?!”
韦照临蹲在显露的秘道入口旁,扇尖挑起墙缝中暗红色的粉末:
“尔珍,此乃波斯圣火教用于标记活祭的‘引魂砂’!”
他又拨开废后甲缝深处的黑泥,竟混杂着点点璀璨的金粉!
“这是……御用的东珠粉!唯中宫可用!”
金粉在火光下闪烁不定,如同洒落于污血中的星辰。
黄尔珍银针闪电般刺入遗骸心口!
“嗤——!”
一股黑色毒血喷溅在玉蝉之上!
血液流淌处,竟诡异地显现出西个蝇头小字:“景仁宫井”!
她猛然忆起三年前那个暴雨之夜——废后正是在景仁宫井边“失足落水”!
而事后打捞,井底竟沉着十二具心口皆刻“零号”的药人尸骸!
“去景仁宫!”她抓起那张残页,其背面竟绘着一幅扭曲的太极图——阴阳鱼眼的位置,赫然对应着东宫与冷宫!
“废后绝非弃妇!她以皇室血脉为皿豢养邪蛊!太子、乃至前代中宫……皆是她选定的活祭品!”
残页边缘,清晰可见深深的齿痕,仿佛被谁在极致的痛苦中狠狠咬过!
姚昭宁指向遗骸僵硬的手指,其指尖正对着一面墙壁:“等等!她甲缝中的金粉……与太子宴上金盏花瓣的材质相同!”
韦照临迅速撬开墙壁暗格!半本以奇异皮质装订的血书跌落在地!
翻开首页,一幅画面令人毛骨悚然——一名面覆银铃纹巾的女子,正将一枚虫卵塞入一名宫女的后颈!
那女子的眉眼轮廓……竟与黄尔珍记忆中己逝的前代中宫一般无二!
血书的皮质触手冰凉刺骨,带着亡者的气息!
阴冷的穿堂风“呼”地灌入冷宫!
檐下银铃的哀鸣与远处沉闷的更鼓声交织,敲击着人的神经!
黄尔珍指尖抚过颈后滚烫的印记,拜火地宫那扭曲的时空裂隙景象骤然浮现——
废后血书中记载的炼蛊邪术,正通过景仁宫那口深井,与东海货船的毒脉阵眼遥相呼应!
而她们即将踏入的景仁宫,恐怕正是这皇室毒脉阴谋的终极巢穴!
姚昭宁甩掉枪尖毒血,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这冷宫步步惊心,下一处……莫非真是那阎罗殿的丹房?”
她话音方落,头顶纵横的蛛网竟猛地收紧,如同一张巨大的毒网当头罩下!
韦照临折扇轻点血书画像:“昭宁且慢,看这女子耳后……”
黄尔珍凝神细看——那血书所绘女子的耳后肌肤上,赫然也浮现着一朵淡黑色的莲花印记!与她颈后那朵,如出一辙!
“嗡——!”
紫茎镯骤然发出尖锐蜂鸣,与秘道深处隐隐传来的转经筒嗡鸣产生强烈共振!
识海如同被针刺般剧痛!废后与前代中宫的纠葛,注定要与景仁宫那口深不见底的毒井,一同清算!
她握紧银刀,火折的光芒在血书扭曲的西域文字上跳跃,那些字符仿佛活了过来,在纸上蜿蜒扭动,渐渐汇聚成一条昂首吐信的赤链毒蛇虚影,猩红的信子,正贪婪地舔舐着废后的画像!
“走!先去景仁宫!”黄尔珍当机立断,拽起两人冲向门口!
就在踏出殿门的刹那——
那具枯坐的遗骸,竟猛地首起了身躯!
颈后那朵黑莲印记骤然爆发出幽绿的光芒,如同点燃的鬼火!
干裂的嘴唇开合,一串沙哑冰冷的西域语挤出喉间:“毒星归位……血祭……开启……”
姚昭宁惊得倒抽一口冷气:“尸变?!”
韦照临反应如电,毒王蜂群嗡鸣着扑向遗骸!
然而蜂群甫一沾染到遗骸周身弥漫的黑色毒血,竟瞬间化为焦黑!
每一只死蜂的翅翼上,都清晰烙印着一个血红的“零号”标记!
三人冲出冷宫!
身后,檐下的银铃声变得急促而疯狂,每一声都如同追魂的鼓点,精准敲击在逃亡者的心跳之上!
而那具散发着幽绿光芒的遗骸,正摇摇晃晃地试图站起!
甲缝中残留的金粉簌簌掉落,在冰冷的地面上,自行汇聚、拼合成两个触目惊心的西域文字:“辽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