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顺安拖着浸透的衣袍跨进御书房门槛,绣着金线的蟒纹下摆滴滴答答淌着水,在金砖上蜿蜒出暗红的痕迹。
胡守礼几乎是扑着上前,玄色貂裘大氅哗啦展开,裹住他湿透的肩头:“主子!这雨邪性得很,仔细着了凉!”
话音未落,他己扯着嗓子朝殿外吼:“都愣着干什么?!快去烧两桶滚水,取熏笼来烘衣!再传太医院当值的,备着驱寒的汤药!”
太监宫女们作鸟兽散,廊下铜铃被风撞得叮当乱响,倒比他的喊声还急三分。
赵顺安却像尊泥塑,任由胡守礼半扶半架着挪到蟠龙暖榻前。
湿透的银发耷拉在苍白的额角,雨水顺着下颌线滑进衣领,在织金云纹的衣襟上洇出深色水痕。
“去把景琰的折子...拿来。”他抖着嘴唇挤出几个字,牙齿却不受控地打颤。
胡守礼抄起案头明黄绸布,三两下擦干主子脸上的雨水,又抓过炭盆边的手炉塞进他怀中:“您先暖暖身子!奴才这就去取!”
转身时袍角扫落一盏茶,青瓷碎裂声混着外头的暴雨,惊得梁上栖着的夜枭扑棱棱乱飞。
雕花木门被撞开的声响惊得胡守礼手中的手炉险些落地。
苏若璃一袭月白襦裙裹挟着玉兰香风冲进来,发间珍珠步摇随着急促的步伐簌簌作响。
她望着榻上脸色青白的赵顺安,杏眼瞬间瞪圆:“这是怎的了,怎么淋成这样?小全子,你跟着王爷出去,敢不备伞?”
跪在地上收拾茶盏碎片的小太监“扑通”一声磕在青砖上,额头瞬间肿起大包:“王妃饶命!今日雨势来得突然,奴才...奴才...”
话未说完,胡守礼己抢着躬身回话:“王妃息怒,王爷是临时起意去的司礼监,不曾料到暴雨。”
赵顺安倚着金丝软垫,颤抖着抬手止住众人聒噪。
他望着苏若璃因焦急而泛红的脸颊,恍惚间竟与记忆中某个相似的面容重叠。喉间泛起铁锈味,却还是强撑着露出抹笑:“不怪他们,是我执意冒雨回宫。倒是你,这么晚了还不歇着?”
苏若璃半跪在榻边,指尖轻轻探上他冰凉的额头,语气里带着嗔怪:“都这般模样了还逞强!”
转头朝门外喊道:“快去传太医!再取我上次得的那盒驱寒的姜茶来!”
她发间茉莉香混着赵顺安身上未散的血腥气,在暖阁里交织成诡异的味道,而窗外的暴雨,依旧敲打得琉璃瓦叮咚作响。
赵顺安强撑着身子坐起,湿透的蟒纹衣袍下隐隐透出隐忍,可望着苏若璃的目光依旧温柔:“璃儿,我没事,走吧,去沐浴暖暖身子。”
苏若璃眼眶瞬间红了,素手死死按住他欲起身的肩膀,锦缎裙裾跪坐在潮湿的青砖上:“都病了还嘴硬!”
她转头对着呆立的胡守礼厉喝,“还愣着干什么?!速传太医!再去取我上次得的千年人参来!”
发间的东珠步摇随着动作剧烈晃动,映得她眼底的泪光愈发晶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