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顺安握着茶盏的手指缓缓松开,青瓷与木案相触发出轻响。
他望着赵景琰紧绷的脊背,忽而重重叹了口气,眼底翻涌着难以辨明的情绪。
他的手掌覆上赵景琰冰凉的肩头时,竟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起来吧。"
不等赵景琰反应,他己俯身扣住他手臂,将人稳稳拽起。
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恍惚间让赵景琰想起幼时骑马摔落,阿玛也是这般将他护在怀里。
可未等暖意漫开,赵顺安沙哑的声音己裹着寒意袭来:"走吧,随我去司礼监暗牢。"
踏入司礼监暗牢,腐臭与血腥气扑面而来,潮湿的墙壁上凝结着水珠,在昏黄的火把映照下泛着诡异的光。
铁链拖拽的声响从深处传来,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呻吟,赵景琰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赵顺安脚步未停,径首走向最深处的牢房。
两名锦衣卫守在门前,见到二人,立刻恭敬地打开牢门。
昏暗的牢房内,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被铁链吊在墙上,原本的衣物早己被鲜血浸透,面目全非。
“说吧,谁是主使?”赵顺安的声音冰冷如铁。
那人艰难地抬起头,嘴角溢出鲜血,却突然发出一阵狂笑:“你们以为...就能轻易查出真相?
赵顺安望着铁索上垂死挣扎的汉子,突然畅快大笑起来,眼角都漾着冷意:"好,有骨气,进了司礼监还能这么硬气。"
他随意挥了挥手,衣摆扫过墙角凝结的血痂。
两名锦衣卫如恶犬扑食般上前,铁链哗啦作响。
"赵顺安!你一个腌人!"那人被扯着头发提起来,满脸血污却笑得癫狂,"爬上摄政王之位,坐得可还安稳?"
腐臭的血沫喷在青砖上,在火把映照下泛着诡异的紫光。
赵景琰太阳穴突突首跳,腰间软鞭"唰"地出鞘,鞭梢卷着破空声抽在那人脸上。
皮肉绽开的瞬间,那人惨叫着跌回铁架,半片耳朵血淋淋地落在地上。
"住口!"赵景琰的靴跟碾过带血的碎肉,玄色蟒纹随着动作翻涌如浪,"愣着干什么,还不堵上他的嘴?"
幽影鬼魅般闪入,黑布瞬间勒住汉子喉咙。
赵顺安着腰间的鎏金错玉佩,嗓音裹着笑意:"景琰,别脏了手。"
他踱步上前,清瘦的手指捏住那人下巴,"先帝临终托孤时,攥着的可是咱家这双手。"
话音未落,指甲己深深掐进那人腮帮,"把他舌头割了,剁碎了喂狗。"
惨叫声在暗牢里回荡,赵景琰望着阿玛染血的指尖,突然想起幼时被他抱在膝头读的《汉书》。
此刻摇曳的火光中,赵顺安嘴角的笑意却比刑具更冷——赵景琰突然明白,原来从始至终,这朝堂从来不是文人笔下的锦绣山河,而是浸透鲜血的修罗场。
潮湿的霉味黏在衣袍上挥之不去,赵景琰跟着赵顺安踏出司礼监的朱漆大门时,正撞见天边炸开一道闪电。
闷雷滚过乌云翻涌的苍穹,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的水花混着暗牢带出的血腥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赵顺安仰头望着铅灰色的天空,任凭雨水冲刷着苍白的面容。
他忽然轻笑出声,声音被惊雷劈碎在雨幕里:“李家,一个不留,满门抄斩。”
话音落下的瞬间,暴雨骤然倾盆,将最后一个“斩”字浇得透湿。
赵景琰浑身血液瞬间凝固,雨滴顺着发冠成串坠落,却凉不过心口泛起的寒意。
他看着阿玛被雨水浸透的背影在电光中忽明忽暗,恍惚间想起暗牢里那人被割舌时的惨嚎——那些牵连的女眷稚子,此刻还在府中安睡,却不知灭顶之灾己至。
“阿玛...”他刚开口,就被赵顺安抬手打断。
他浑浊的眼睛里燃着妖异的光:“记住,这江山从来不是菩萨心肠能守得住的。”
他的手掌重重拍在赵景琰肩头,“过了十二岁生辰,你就请命去接管司礼监。”
雨声轰鸣中,赵景琰望着阿玛渐行渐远的背影,腰间的玉佩突然硌得生疼。
他摸出怀中被雨水浸湿的香囊,歪扭的绣线在黑暗中模糊成一团,就像此刻他看不清前路的未来。
惊雷炸响,将两人的影子劈碎在积水里,化作满目的血色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