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碗在烛火下泛着深褐色的光,苏若璃用银勺轻轻搅动,待热气稍稍散去,才小心翼翼地将药碗凑近赵顺安唇边。
"小心烫。"
她的声音轻柔得像是怕惊碎了满室的静谧,另一只手轻轻托着他的后颈,让他能微微仰头。
赵顺安望着苏若璃泛红的眼眶和眼下淡淡的青影,喉间泛起一阵酸涩。
药汁入口虽苦,却抵不过心中泛起的暖意。
他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口,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璃儿,莫要忧心,我不过是着了凉,没事的。"
苏若璃轻哼一声,别过脸去:"都病成这样了还嘴硬。"
殿外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己是丑时。
赵顺安见她强撑着精神,心中满是疼惜。
他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听,跳得有力着呢。你且去歇着,莫要熬坏了身子。"
苏若璃摇了摇头,重新端起药碗:"等你喝完药,发了汗,我再睡。"
她吹凉一勺药,递到他嘴边,"快些好起来,我还等着你陪我去看御花园的海棠花呢。"
赵顺安闻言笑了笑,眼底满是温柔。
药汁入喉,带着苏若璃手心的温度,一路暖到心底。
在她执着的目光中,他将整碗药一饮而尽。
药碗放下时,苏若璃己经起身,取来温热的帕子,轻轻为他擦拭额头:"出了汗便会好受些。"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殿内。
赵顺安望着她在帐中忙碌的身影,听着她絮絮叨叨的叮嘱,心中满是安宁。
这一刻,所有的权谋争斗、血雨腥风,都被隔绝在了这温暖的寝殿之外。
栖梧宫的鲛绡帐被风掀起一角,苏念初睫毛轻颤着转醒。
朦胧的阳光透过窗棂,将赵景琰的影子拉得很长,斜斜笼罩在她枕边。
他垂眸盯着手中的玉佩,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整个人仿佛一尊被寒霜浸透的玉雕。
"景琰哥哥?"她嗓音还带着未散的困意,撑起身子时,绣着并蒂莲的寝衣滑落肩头。
见他恍若未闻,苏念初心头忽地一紧,赤着脚跑过去,冰凉的指尖抚上他紧绷的下颌,"为何脸色这么差,可是出了什么事?"
赵景琰猛地回神,漆黑的瞳孔里翻涌着惊涛骇浪。
他垂眸凝视着她泛红的脚踝,指尖轻轻勾住绣着并蒂莲的鞋面,修长脊背弯成温柔的弧度,动作细致地将绣鞋妥帖系好,系带在足腕处挽出精巧的蝴蝶结。
阳光在他眼底碎成银箔,映着他苍白如纸的脸:"初儿,若有一日......"
话音戛然而止,他突然松开手,别过脸去不再看她。
窗外梧桐叶沙沙作响,将未尽的话揉碎在风里。
苏念初跪坐在软垫上,阳光为她散落的青丝镀上银边,困惑的神情像只懵懂的幼鹿:"有一日如何?"
她伸手想去触碰赵景琰紧握成拳的手,却在半空停住——他周身萦绕的寒意,竟让她莫名不敢靠近。
赵景琰仰头望着帐顶繁复的云纹,喉结艰难地滚动:"若有一日,你不赞同阿玛做的事,你会如何?"
暗牢里凄厉的惨叫、阿玛"满门抄斩"的冷喝,此刻在他耳畔轰然作响。
他攥紧袖中被汗水浸透的香囊,指甲几乎刺破掌心。
苏念初歪着头,清澈的杏眼映着烛火:"我虽还年幼,没有读太多书,但得陈先生开蒙,有些道理还是明白一二的。"
她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扫过他冰冷的侧脸,"若是有人说阿玛额娘不疼我们,我自是半分不会信的。他们把最好的都给了我,哪怕......"
苏念初声音轻下去,指尖无意识揪着被褥上的缠枝莲纹,"哪怕有一日真的做错了事,也一定是为了护住我们。"
赵景琰猛地转头看她,女孩眼底的信任像把利刃,首首插进他心口。
窗外的风突然卷着雨丝扑进来,烛火剧烈摇晃,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投在墙上,恍惚间竟像是要融成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