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吱呀一声合拢,最后一个奴才的脚步声消失在长廊尽头。
苏若璃亲手将新煎的安神汤搁在榻边,瓷勺碰在碗沿发出清响:“可都谈妥了?”
她垂眸搅散汤面的热气,发间银步摇随着动作轻晃,在青砖上投下细碎的影子。
赵顺安盯着帐顶繁复的云纹,喉咙滚动了一下。
药香混着苏若璃身上淡淡的茉莉香,将方才的剑拔弩张都泡得发软。
“那孩子,还是太软。”他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带着病中未愈的沙哑,“但……”
“但什么?”苏若璃突然抬头,凤目里映着摇曳的烛火。
赵顺安忽尔轻笑一声,笑声里带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但,倒真像年轻时的我。”
安神汤的热气袅袅升腾,模糊了他鬓角的碎发,“若当年先帝……”
话音戛然而止,他别过脸去,看着窗外渐渐升高的日头,“罢了,不说这些。”
苏若璃将药碗递到他唇边,指尖轻轻擦过他冰凉的手背:“景琰是个通透的孩子,你我只需在旁护着便好。”
她的声音轻得像殿角垂下的流苏,“往后,他也会护着初儿的。”
赵景琰被苏念初拽着袖口踉跄两步,玄色衣摆扫过门槛时才反应过来,蹙眉正要开口询问。
却见她乌发随着动作晃出细碎弧度,杏眼映着廊下灯笼泛着水光:“景琰哥哥,你没听出来额娘是给我们个赎罪的机会吗?”
她攥着他的手又紧了紧,声音裹着糯糯的央求,“我们现在去御膳房,给阿玛做点吃的,他尝了就知道我们知错啦,一定会原谅我们的。”
赵景琰还未反驳,便被苏念初拉着往御膳房小跑而去。
暮色中的宫道上,两人的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惊起檐角几只白鸽扑棱棱飞起。
踏入御膳房时,蒸腾的热气裹挟着香料的气息扑面而来。
苏念初熟门熟路地掀开橱柜,翻出几个青瓷碗,转头朝赵景琰眨眨眼:“额娘最爱吃桂花糖糕,只要我们做得香甜软糯,肯定能讨他欢心!”
赵景琰盯着瓷碟里泛着琥珀光泽的桂花糖糕,剑眉微蹙:“不是说是给阿玛做早膳吗?怎么做的是额娘最爱的?”
话音未落,头顶突然传来“啪”的一声脆响——苏念初踮脚拍在他发冠上,珍珠流苏晃得他眼前一花。
“你真笨!”
她杏眼圆睁,指尖还沾着没擦净的面粉,“阿玛每次下朝,总要先去给额娘送一碟子点心。
上次额娘随口说御膳房的糖糕不如从前香甜,阿玛连着三日盯着御厨重做。”
她捧着碟子转了个圈,裙摆扫过青砖,“咱们把额娘哄开心了,阿玛见她笑得眉眼弯弯,哪里还舍得板着脸?”
赵景琰望着她灵动的眉眼,伸手替苏念初拂去鬓边沾着的桂花,嘴角不自觉扬起:“倒是小瞧你这鬼灵精了。”
苏念初说着便踮脚去够梁上挂着的干桂花,宽大的袖口滑落,露出一截藕节似的手腕。
赵景琰无奈地叹了口气,卷起袖口走到案台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