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景琰搁下狼毫,揉了揉发酸的眉心,抬眼望向这个自小伺候在旁的贴身太监。
烛火摇曳间,他忽然想起幼时与苏念初在御花园追蝴蝶,小禄子举着披风追在身后的模样,语气不自觉软了几分:“接下来孤可能会很忙。”
他取下腰间缀着的白玉平安扣,在掌心转了两圈,“你去栖梧宫一趟,告诉初儿每日莫要偷懒,定要跟着陈太傅好好习字念书。”
喉结微动,他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就说若是陈太傅夸她课业长进,下月便特许她出宫,去见阿玛额娘。”
小禄子恭敬应下,正要转身离去,却见赵景琰又从袖中掏出个锦盒。
打开来,里头是支精巧的羊脂玉簪,簪头缀着的珍珠圆润莹白,在烛光下流转着柔和的光晕。
“把这个也带给初儿,就说是阿玛临走前特意让我转交的。”
赵景琰小心翼翼地将锦盒放入小禄子手中,“叮嘱她莫要贪凉,夜里记得关好窗。若是受了风寒……”
他眉头微蹙,眼中满是担忧,“你便立刻来禀报我。”
小禄子双手紧紧捧着锦盒,重重点头:“奴才明白!定将主子的话一字不漏地带到。”
说罢,便躬身退了出去,脚步声渐渐消失在回廊尽头。
深秋的风裹着枯叶扑打宫墙,将咸安宫檐角的铜铃撞出破碎声响。
赵景琰握着朱砂笔的指节泛白,案头堆着的漕运密函边角被烛火燎出焦痕。
这七日他困在书房与朝臣周旋,窗外的银杏从金灿转为枯褐,连添衣都要小禄子反复催促。
每当瞥见案头备好却未送出的护膝,他只能将愧疚压进奏折批注里,在烛火摇曳的深夜喃喃:“明日,明日定要去看念初。”
第七日戌时,当最后一封奏折盖上太子印玺,暮色己浸透窗棂。
赵景琰裹紧玄色织锦大氅,踩着满地碎金般的银杏叶往栖梧宫疾行。
往日萦绕着桂花香的宫院,此刻飘来腐叶混着冷灶的气息,游廊下晾晒的衣物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却无人收拾。
推开雕花木门的刹那,冷风卷着几片落叶扑进屋内。
苏念初蜷缩在褪色的锦被里,苍白的脸上浮着病态的红晕。
檀木桌上摆着三个冷硬的糕点,表面结着薄霜,旁边茶盏里的残茶早己凝结成块。墙角炭盆空空如也,唯有几截冷灰上落着零星银杏叶。
“初儿!”赵景琰疾步上前,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慌乱。
苏念初闻声抬起头,小脸冻得通红,嘴唇发紫,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景琰哥哥.....”
“怎么回事?”
赵景琰转身望向缩在角落的小太监,目光如刀。
小福子扑通跪倒在地,牙齿打着颤:“殿、殿下,内务府说......说宫里要节省开支,公主的炭火、吃食都......都减半了......”
他猛地掀翻矮几,瓷器碎裂声在寂静的殿内格外刺耳:“好啊,真是太好了!”
他冷笑出声,笑声里带着压抑的怒火,“省钱都省到孤头上来了?”
话音未落,他一脚踹开房门,风雪卷着他冰冷的话语回荡在空荡的宫道上:“去!把内务府管事的给孤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