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景琰踩着宫道上斑驳的树影回到咸安宫，金丝绣着蟒纹的衣摆扫过朱红门槛。

他将腰间玉佩攥得发烫，抬眼望向廊下悬挂的鹦鹉架，忽然沉声道：“去唤三宝来。”

守在门口的小太监应声疾步而去，廊间铜铃随着他的动作叮咚作响。

赵景琰转身进了书房，案头还摆着奴才们刚送来的的折子，可此刻他却无心再看，只是盯着窗外摇曳的竹影，指尖一下又一下叩着檀木桌沿，等着那个熟悉的脚步声。

不过片刻后，匆忙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三宝气喘吁吁地奔至书房门外，衣摆还沾着赶路时蹭到的草屑。

他膝盖重重磕在青砖上，额头紧贴冰凉地面：“主子，您唤奴才？”

话音未落，又因剧烈喘息呛得咳嗽几声，露出几分慌乱与忐忑。

“嗯，进来。”赵景琰指尖着镇纸冰凉的纹路，目光并未从案上奏折移开。

门轴转动声响起，三宝小心翼翼跨进书房，却见太子殿下突然将狼毫重重一搁，墨汁在宣纸上晕开狰狞的墨团。

“把你手头上的事交给小禄子。”

话音未落，三宝己“扑通”跪倒在地，膝盖撞在青砖上发出闷响。

他的蓝布袖管还沾着今早收拾文房时蹭到的朱砂，此刻却抖得像秋风中的枯叶：“求主子开恩！”

尖利的嗓音里带着哭腔，“莫不是奴才伺候的不合主子心意？昨日新制的云雾茶，今早新晒的宣纸......

求主子再给奴才一次机会！哪怕剜心剔骨，奴才也——”

他绕过书案走到三宝面前，看着他鼻尖沁出冷汗，忽然放缓了语气：“慌什么？不是要赶你走。”

见三宝仍蜷着身子不敢抬头，他轻叹一声，“阿玛和额娘要出宫小住，我打算让你跟着去贴身伺候。”

赵景琰俯身扣住三宝颤抖的肩膀，指尖几乎掐进他单薄的皮肉里：“出宫这段时日，你听胡公公差遣。”

赵景琰压低的嗓音裹着冰碴，“伺候阿玛额娘容不得半点纰漏——晨起水温要正好，晚膳离火不能超过半刻，夜里守值不许打盹。”

他突然扯过案上的裁纸刀，寒光抵住三宝喉间，“若是让本王知道你敢偷懒，或是漏了半件差事......”

刀刃轻轻下压，惊得三宝喉结剧烈滚动，“就用你这双手，把宫外府邸的地砖一寸寸擦出血来！听明白了？”

三宝额头重重磕在青砖地上，发出“咚”的闷响，声音里带着破音的颤抖：“奴才明白！奴才一定尽心尽力伺候，片刻不敢懈怠！”

他仰起脸时，额角己撞出红肿，眼中却满是誓要周全的坚定，“每日晨昏定按时辰备茶，夜里守值半步不离，若有半点差池！”

赵景琰颔首，目光沉沉落在三宝仍在轻颤的肩头：“嗯，去收拾一下。衣物被褥拣最厚实的带上，额娘夜里畏寒。”

他顿了顿，伸手从案头取过个绣着金线祥云的锦囊，“把这个交给胡守礼，里头是额娘惯用的安神香。收拾妥当了就去找他，路上别磨蹭。”

说罢，他扬声朝殿外喊道：“去，把小禄子叫进来。”

小禄子轻手轻脚步入书房，见赵景琰正低头批注奏折，笔尖宣纸的沙沙声在静谧中格外清晰。

他将青瓷茶盏轻轻搁至案前，氤氲茶香裹着江南春茶的清冽散开：“主子，这茶是江南新供的碧螺春，特意用梅花雪水烹的，您润润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