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位太医颤巍巍收回搭脉的手,赵景琰紧绷的脊背才稍稍放松。
他盯着太医们交叠呈上的脉案,指尖反复着"外感风寒,心神受惊"几字,首到宣纸上的墨迹都被揉得发皱。
"回禀殿下,公主无大碍,不过是受了些寒凉,又受到了惊吓。
"为首的院正捧着药方的手仍在发抖,"微臣开一副桂枝汤加减,再静养几日,便可恢复了。"
赵景琰喉间发出一声冷笑,突然将脉案重重拍在案上:"受了寒凉?栖梧宫克扣了炭火,你倒说得轻巧!"
他抬脚碾过地上散落的银针,金属扭曲的声响让太医们齐刷刷屏住呼吸,"若念初有个好歹,你们这群庸医都得给她陪葬!"
眼见太子殿下又要发作,随行的太医们扑通跪倒一片。
最年轻的太医声音发颤:"殿下!我们......我们又反复核对了脉象,还查验了舌苔,确实只是普通风寒!"
众人七嘴八舌间,总算拼凑出完整结论:"殿下明鉴,公主只是感染风寒,按时服药,多进温补膳食,不出旬日定能痊愈!"
赵景琰俯身凝视着苏念初泛红的睡颜,指腹轻轻擦去她额角的薄汗。
首到确认所有人都诊断一致,他才猛地转身,玄色蟒袍扫过满地狼藉:"小禄子!把药方拿去御药房,盯着他们每味药都要过秤!若有半分差池——"
他的目光扫过太医们惨白的脸,"你们就等着用自己的皮肉,把药方上的药材一一补齐!"
太医们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赵景琰却仍守在榻前,握着苏念初发烫的手,一下又一下轻轻。
小禄子捧着药箱回来时,正撞见自家主子小心翼翼地替公主掖紧被角,那神情哪里还有半分方才的暴戾,倒像是捧着易碎的琉璃。
“殿下,药煎好了。”小禄子压低声音,将药碗搁在矮几上。
苦涩的药香在暖阁里散开,赵景琰伸手试了试温度,又从袖中掏出个锦盒。
打开来,里头是晶莹的蜜饯,正是苏念初平素最爱吃的桂花糖。
赵景琰舀起一勺药,手腕悬在半空轻轻晃动,看着深褐色的药汁在白玉勺里泛起涟漪。
他耐心地吹着气,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首到药面不再升腾热气,才小心翼翼地凑近苏念初唇边:“初儿乖,喝了药就好了。”
苏念初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在药勺触碰的瞬间本能地抗拒。
赵景琰用指腹轻轻她发烫的脸颊,声音软得能滴出水来:“听话,等病好了带你去看霜花,咸安宫新得了西域进贡的胡饼,咱们偷偷让御膳房做……”
趁着苏念初无意识地张嘴呓语,他迅速将药汁送入,另一只手轻柔地顺着她后背安抚。
药汁总算艰难地咽下去大半,赵景琰来不及松口气,忙拈起块蜜饯塞进她口中。
苏念初含着甜丝丝的糖块,在昏沉中往他怀中蹭了蹭,滚烫的呼吸隔着衣料灼在胸口。
赵景琰替她掖紧被角,指尖刚触到她冰凉的耳垂,殿外梆子声骤然响起。
就在这刹那,苏念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赵景琰瞳孔骤缩,慌忙扶住她颤抖的肩膀,却见深褐色的药汁混着未化的蜜饯,顺着她嘴角大股涌出,浸透了崭新的锦被。“初儿!”
他声音都变了调,颤抖着伸手去擦她唇边的秽物,掌心却被苏念初无意识地攥得生疼。
药碗“啪嗒”坠地的声响惊动了殿外太监,小禄子冲进来时,正撞见太子殿下红着眼眶,用帕子一遍又一遍擦拭妹妹嘴角,声音沙哑得可怕:“传太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