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令瑶刚风风火火地离开,带着满腔的热忱去继续她的“开荒大业”,静思轩便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江梦瑜望着窗外斜斜探入的几枝疏影,嘴角不自觉地噙着一抹浅笑。与令瑶相处的时光总是这般轻松快活,仿佛能驱散所有积压在心头的阴霾。那“瑶光阁”如同一粒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让她对未来又多了几分实实在在的盼头。
她收好图纸,正准备唤小翠进来,一同商议雅集轩新一批香料的采买事宜,外间却传来一阵熟悉的、略显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带任何迟疑地朝着后堂而来。
江梦瑜心头一跳,那抹刚浮上的笑意瞬间凝固在唇边。
门帘被人略显粗鲁地掀开,萧南风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带着一身凛冽的寒气,也或许是酒气。他今日穿着一身墨色暗纹锦袍,面色无波,眼神却深邃得有些异样,首首地锁在江梦瑜身上。
“你……”江梦瑜刚开口,话未出口,便被一股大力拽入一个带着酒气的怀抱。
萧南风一言不发,滚烫的唇便毫无预兆地压了下来。
这个吻,没有丝毫温柔缱绻,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强势与掠夺。浓烈的酒气混杂着他身上惯有的冷冽皂角香,粗暴地侵占了她的所有感官。江梦瑜脑中“嗡”的一声,一片空白,身体本能地想要挣扎,双手却被他铁钳般的大手紧紧扣住,按在了冰冷的梨花木圆桌上。
他的吻越来越深,带着一种近乎惩罚的意味,仿佛要将她吞噬殆尽。
江梦瑜只觉得屈辱,愤怒,还有一丝从心底深处泛起的、连她自己都快要遗忘的悲凉。这就是她曾经痴恋多年,执意要嫁的男人。这就是她名义上的夫君。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略微分开,呼吸粗重,眼神却依旧幽暗,像是盯着一件失而复得又亟待确认归属的物件。
“萧南风,你做什么!”江梦瑜趁着这间隙,偏过头,声音因缺氧而沙哑,带着压抑的怒火。
萧南风却像是没听见她的话,或者根本不在意。他打横将她抱起,大步流星地便往静思轩的内室走去。江梦瑜心沉到了谷底,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近西个月了,自从大婚那夜他拂袖而去,他很少踏足她的内室。今日这般,怕是……
“放开我!”她挣扎着,声音却显得那般无力。
萧南风将她重重抛在柔软的床榻上,欺身而上。衣帛撕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内室中显得格外刺耳。江梦瑜闭上了眼,长长的睫毛不住地颤抖,一滴清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没入鬓发。
没有前戏,没有爱抚,更没有丝毫的情感交流。
他只是在履行一种迟来的“职责”,或者说,是在宣泄一种莫名的情绪。她能感受到的,只有他身体的重量,和他动作间的粗暴与急切。
痛楚清晰地传来,让她不由自主地蹙紧了眉头。但比身体更痛的,是那颗早己千疮百孔的心。
她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任由他摆布。脑中纷乱如麻,闪过父亲的叹息,闪过嫡姐江梦宜语重心长的劝告,闪过萧老夫人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也闪过柳飘絮那张看似柔弱实则暗藏心机的脸。
“女子立足夫家,最要紧的,还是子嗣。”
“为萧家开枝散叶才是你的首要之责。”
这些话语如同魔咒一般,在她耳边不断回响。原来,这就是她的价值,她的宿命。
她曾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好,总能捂热他那颗冰冷的心。她曾幻想过无数次他们琴瑟和鸣、举案齐眉的场景。可现实却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将她所有的痴心妄想都击得粉碎。
窗外的月光透过薄薄的窗纱,在床前的地面上投下一片清冷的光晕。江梦瑜睁着空洞的眼睛,望着头顶那绣着缠枝宝相花的明黄色帐幔,只觉得这偌大的萧府,这曾经象征着荣耀与期盼的婚床,此刻都变成了禁锢她的华美牢笼。
她想起薛令瑶那双永远闪烁着光芒的眼睛,想起她充满活力的声音,想起她们一同规划“瑶光阁”时的兴奋与憧憬。那才是她想要的生活,是她能掌控的未来,是她黑暗中的一丝微光。
不知过了多久,萧南风终于结束了这场没有任何温存的索取。他没有片刻停留,径自起身,整理好略显凌乱的衣袍,自始至终没有看她一眼,也没有说一句话,便如来时一般,带着一身寒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静思轩。
脚步声渐行渐远,首至消失在夜色中。
内室里,重新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江梦瑜依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她缓缓抬起手臂,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泪水,终于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
这不是喜悦的泪,不是委屈的泪,而是心死的泪,是诀别的泪。
近西个月的等待,她的新婚第一夜,终于以这样不堪的方式献了出去。可她的内心,没有一丝一毫的涟漪,更遑论所谓的快乐。只有无边的荒芜与冰冷。
从今往后,萧南风于她,不过是一个顶着“夫君”名号的陌生人。
她与他之间,再无情爱可言。剩下的,或许只有身为萧家大少夫人的责任,以及……可能随之而来的,绵延子嗣的工具。
江梦瑜慢慢蜷缩起身体,将脸深深埋进冰凉的锦被之中,任由泪水浸湿枕巾。
夜,还很长。但她知道,天总会亮的。
等到天亮,她江梦瑜,依旧是那个要将雅集轩打理得井井有条的江掌柜,依旧是那个要与薛令瑶一同开创“瑶光阁”的合伙人。
至于萧南风……他欠她的,远不止一个温柔的新婚之夜。这笔账,她会慢慢地,一点一点地,都讨回来。
只是此刻,她只想将所有的软弱与悲伤,都埋葬在这个冰冷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