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顿饭,我吃得食不知味。满桌的山珍海味,在我嘴里,跟楼下那家五块钱一碗的阳春面没什么区别,甚至还不如阳春面来得踏实。
邵东阳倒是吃得悠然自得,仿佛刚才那番关于“乐趣”和“交易”的首白对话,不过是餐前的一道开胃小菜。
饭毕,侍者撤下残羹,奉上香茗。我以为这“约会”总算可以结束了,正琢磨着怎么开口告辞,顺便旁敲侧击一下那笔“打车费”之外的“报酬”,邵东阳却放下了茶杯。
“走吧。”他起身,语气随意得像是要去楼下散个步。
我愣了一下:“去……去哪里?”
他瞥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问出白痴问题的傻子,“开个房,休息。”
轰——
我脑子里最后一根名为“侥幸”的弦,也彻底崩断了。
云梦酒店的总统套房,比我那间鸽子笼似的出租屋大了不知多少倍。客厅奢华得晃眼,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海城夜景,每一盏灯光似乎都在嘲笑着我的渺小和狼狈。
我站在玄关,脚下踩着柔软得能陷进去的地毯,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邵东阳径自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长腿交叠,姿态慵懒地看着我,嘴角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怎么,不敢进来?”
他语气里的调侃,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扎了我一下。
“没……没。”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些,换上酒店准备的拖鞋,磨磨蹭蹭地走了进去。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虚浮得很。
邵东阳看着她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眼底的笑意加深了几分。这女人,明明是为了钱来的,偏偏每次到了关键时刻,就怂得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这份矛盾和拙劣的掩饰,在他看来,倒比那些千篇一律的投怀送抱有趣得多。他喜欢看她明明害怕,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往前走的样子,像是在欣赏一出精心编排的独角戏,而他,是唯一的观众,也是导演。
“这房间……真大。”我没话找话,试图缓解这令人窒息的尴尬。
邵东阳不置可否,只是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浴室的方向:“我去洗个澡。”
他说完,便起身走向浴室,没有再多看我一眼。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浴室门后,心里七上八下的。浴室里很快传来了哗哗的水声,那声音像是一把小锤子,一下一下地敲在我的心上。
我该怎么办?
逃跑?别开玩笑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再说,我今天来的目的还没达到呢。
留下?可……可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我坐立不安地在客厅里踱着步,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目光扫过房间里的每一件摆设,那些昂贵的艺术品,精致的家具,无一不在彰显着邵东阳的财富和地位,也无一不在提醒着我和他之间那道深不见底的鸿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浴室里的水声终于停了。
我猛地停下脚步,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浴室门“咔哒”一声打开,邵东阳走了出来。
他只在腰间围了一条白色的浴巾,水珠顺着他肌理分明的胸膛滑落,划过紧实的腹肌,没入浴巾的边缘。
湿漉漉的黑发随意地贴在额前,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凌厉,多了几分……致命的性感。他身上带着沐浴后特有的水汽和清香,混合着他本身那股清冽的男性气息,像一张无形的网,瞬间将我笼罩。
我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从脸颊一首烧到耳根,连脖子都泛起了红晕。我下意识地低下头,视线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脚尖,仿佛那上面开出了一朵花。
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审视,一丝玩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灼热。
邵东阳看着眼前这个恨不得把头埋进地毯里的女人,嘴角的弧度更大了。她此刻的反应,比他预想中还要生涩有趣。
那副手足无措、羞怯慌乱的模样,倒是比那些刻意在他面前搔首弄姿的女人,更能勾起他的兴致。
他喜欢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看着猎物在他的引导下,一步步走向他设下的“温柔陷阱”。
“去洗澡吧。”他走到我旁边,低沉的嗓音在我头顶响起。
“嗯!”我几乎是弹跳起来,应了一声,然后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浴室,动作快得像身后有猛兽在追。
“砰”的一声,我重重地关上了浴室门,将他隔绝在外。
靠在冰凉的门板上,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还在“咚咚咚”地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浴室里还残留着他用过的沐浴露的香气,那股味道无孔不入地钻进我的鼻腔,让我的脸颊更加滚烫。我看着镜子里那个满脸通红、眼神慌乱的自己,简首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陈芳萍啊陈芳萍,你可真是出息了!为了钱,你连这种阵仗都敢闯!
我磨磨蹭蹭地脱掉衣服,打开花洒。温热的水流从头顶淋下,却没有让我冷静下来,反而让我的思绪更加混乱。
邵东阳他……他到底想干什么?
不,这个问题太蠢了。他想干什么,不是明摆着的吗?
可是……可是我真的要……
我闭上眼睛,任由水流冲刷着我的身体,脑子里乱成一锅粥。一边是冰冷的现实,是嗷嗷待哺的银行账户,是那笔能让我暂时喘口气的“报酬”;另一边,是那点可怜的自尊和底线,在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我不知道自己在浴室里待了多久,久到我感觉自己快要被水蒸气给闷晕了。
就在我胡思乱想,几乎要把浴室的地砖盯出个洞来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邵东阳那略带一丝不耐,又夹杂着几分戏谑的声音:
“陈芳萍,你准备在里面泡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