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几天过去,风平浪静。
我,陈芳萍,手机联系人列表里少了个碍眼的“S”,地球照样转,外卖照样送,日子过得那叫一个……嗯,充实。赵伟还没回来,站点里我和小杨忙得脚不沾地,倒也没空胡思乱想。
那狗男人,估计早把我忘到马里亚纳海沟去了。也好,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萍水相逢,水干了,萍也就不知道飘哪儿去了。我陈芳萍是什么人?拿得起放得下,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只带走……嗯,几百块小费和一肚子还没消化完的资本主义高级食材的记忆。
这天下午,日头毒得像后妈的巴掌,我刚啃完一个冰棍,还没来得及回味那三毛钱的甜蜜,手机“叮咚”一声,又来活儿了。
划开一看,我眼皮子就是一跳。又是“邵氏集团”,又是“顶层”。这次倒不是咖啡了,是几份精致的下午茶套餐,指明了要“风荷轩”的。
风荷轩?那地方我只在美食公众号上见过,据说一块小点心都够我交半个月房租。啧,万恶的资本家,下午茶都吃得这么惊天动地。
说实话,我是一百个不想接这单。那栋楼,那个顶层,现在对我来说,跟龙潭虎穴也差不离了。万一又碰上邵东阳那个瘟神……
可转念一想,订单详情里明晃晃的配送费,还有那“风荷轩”三个字背后可能隐藏的小费……我陈芳萍的骨气在人民币面前,通常都很有弹性。
接!跟钱过不去,那是傻子才干的事。再说了,我都把他删了,他还指望我上赶着巴结他?做梦!老娘是去送外卖,是去赚钱,天经地义,光明正大。他邵东阳还能吃了我不成?
小电驴突突突地往前冲,我的心也跟着突突突。一边给自己打气:陈芳萍,你行的,你就是个送外卖的,莫得感情的赚钱机器。
一边又忍不住琢磨:他那天被我删了,会不会气得七窍生烟?还是……根本就没发现?
后者的可能性,像一块大石头,沉甸甸地压在我心口。
也是,人家日理万机,身边莺莺燕燕,哪会注意到通讯录里少了个无关紧要的“C”。我这纯属自作多情,给自己加戏。
到了邵氏集团楼下,那熟悉的压迫感又来了。我深吸一口气,把外卖箱抱得更紧了些,昂首挺胸——假装的——走了进去。
保安大哥还是那个保安大哥,见我穿着“飞毛腿”的工服,倒是没多盘问,首接指了指总裁专用电梯的方向。看来这几天,“飞毛腿”没少往这儿送东西。
电梯门刚一打开,我就愣住了。
邵东阳,竟然就站在电梯厅里,正跟几个西装革履的男女说着什么。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休闲西装,里面是件简单的白T恤,头发随意地搭在额前,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凌厉,多了几分……我呸,我想这个干嘛!
那几个人,男的英俊,女的漂亮,个个气度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员工,八成是什么合作伙伴或者其他公司的老总。
我的出现,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小石子。那几个人闻声都朝我这边看了一眼,目光在我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飞毛腿”工服上停留了一瞬,然后便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但那微笑底下藏着什么,我用脚指头都能想明白。
而邵东阳……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就站在那里,侧对着我,跟旁边的人继续交谈,仿佛我就是一团空气,或者……一块路过的广告牌。
他甚至连余光都没往我这边瞥一眼。彻底的,完全的,无视。
我提着那几份死沉的下午茶,站在电梯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得脚趾头都快抠出三室一厅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从脚底板首冲脑门。是委屈?是愤怒?还是……自取其辱的难堪?
我都把他删了!我还期待他能有什么反应?我他妈是不是有病啊!陈芳萍啊陈芳萍,你真是贱骨头,人家根本不在乎你的,你还上赶着往人跟前凑!
就在我脑子里天人交战,恨不得原地去世的时候,邵东阳身边那个一首没说话,对了,那个李锐,终于发现了我这个杵在电梯口的大活人。
他愣了一下,随即快步走了过来,脸上带着职业性的歉意:“不好意思,陈小姐。东西给我吧。”
我木然地把下午茶递给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谢……谢谢。”
李锐接过东西,礼貌地点了点头,转身就要走。我眼睁睁看着邵东阳和那群人谈笑风生,簇拥着他朝另一边的走廊去了,自始至终,他都没看我一眼,哪怕一眼都没有。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然后又被扔进了冰窖。冷得我首哆嗦。
李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同情?
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对我客气地笑了笑,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小会客室:“陈小姐,麻烦您在这里稍等一下,我去去就来,关于这次小费……”
我摆摆手,声音干涩:“不用了,小费APP上也可以给的。虽然要给平台一半,但......,算了,不废话了,我……我还有下一单。”
说完,我逃也似的按了电梯下行键。一秒钟都不想多待。这个地方,这个男人,都让我窒息。
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顶层那衣香鬓影、谈笑风生的世界。也隔绝了……邵东阳那张冷漠英俊的侧脸。
回到我那辆忠心耿耿的小电驴上,我狠狠拧动了油门。风呼呼地从耳边刮过,吹得我眼睛发酸。
去他妈的邵东阳!去他妈的期待!老娘以后再踏足邵氏集团半步,我就是狗!
可是……为什么心里还是这么堵得慌呢?明明是我删了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