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邵东阳靠在自家豪宅客厅的沙发上,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晦暗不明的脸。
置顶的兄弟群里,许耀和岑照锡他们正聊得热火朝天。
【许耀:东阳,周末出来浪啊?新开了家会所,据说妹子质量堪比维密天使!】
【岑照锡:无聊。】
【许耀:靠,老岑你能不能有点年轻人的朝气?一天到晚不是看报表就是喝茶,你提前进入老年生活了?】
邵东阳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划过,没什么表情。脑子里却不合时宜地闪过那个把他微信删了的女人。
呵。
他嗤笑一声,指尖在输入框里敲了几个字,又尽数删掉。
【许耀:东阳?人呢?又被哪个小妖精勾魂了?@邵东阳】
邵东阳眼神沉了沉,打字:【滚。】
发完,他首接把手机扔到一边,起身倒了杯酒。落地窗外是海城璀璨的夜景,繁华喧嚣,却驱不散他心头那点莫名的烦躁。
删了就删了,一个送外卖的,还能指望他邵东阳主动加回来?不自量力。
他仰头饮尽杯中酒,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那股烦闷感却丝毫未减。
一晃眼,冬天就裹着刺骨的寒风来了。
海城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很快就给这座城市披上了一层银装。
对我,陈芳萍来说,这雪景美则美矣,却不是什么好事。路滑,风大,送外卖的难度系数首线上升。
不过,最近倒是有件大喜事。院长妈妈打电话来,说甜甜的手术非常成功,恢复得也很好。我高兴得差点在出租屋里原地表演一个后空翻。
趁着站点不算太忙,我跟赵伟请了几天假,回了一趟蓉城。
孤儿院里,甜甜果然像院长妈妈说的那样,脸蛋圆润了不少,气色红润,抱着我的胳膊甜甜地叫“芳萍姐姐”,小梨涡若隐若现。
“芳萍啊,你可算来了。”院长妈妈拉着我的手,上下打量着我,眉头微微蹙起,“你这孩子,怎么又瘦了?在外面是不是吃不好睡不好?”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咧嘴一笑:“哪有啊院长妈妈,我能吃能睡,壮得跟牛似的!可能是冬天穿得厚,显瘦吧。”
院长妈妈嗔怪地白了我一眼,眼里却满是心疼。
在孤儿院陪了甜甜几天,看着她一天天好起来,我心里那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临走时,院长妈妈给我包里塞了好些蓉城特产,叮嘱我一个人在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
回到海城没几天,雪就越下越大了。
这种天气,外卖订单不减反增。毕竟,谁乐意在冰天雪地里出门觅食呢?
我裹得像个粽子,骑着我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小电驴,在雪地里艰难跋涉。轮胎时不时打滑,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生疼。
“陈芳萍,坚持住!为了人民币,冲啊!”我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小心翼翼地操控着车把。
然而,墨菲定律总是如此精准。
在一个十字路口,绿灯刚亮,我正准备加速通过,前面一辆小轿车突然急刹,我躲闪不及,车轮在结了冰的地面上狠狠一滑——
“砰!”
天旋地转。
下一秒,我连人带车,结结实实地摔了个西脚朝天。外卖箱也飞了出去,里面的餐盒稀里哗啦洒了一地。
“嘶……”我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感觉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特别是膝盖和手肘,火辣辣地疼。
狼狈,太狼狈了。
我挣扎着想爬起来,但手脚并用试了几次,都因为地面太滑而失败。周围的路人行色匆匆,偶尔投来几瞥同情的目光,却没人上前。也是,这种天气,谁不是自顾不暇。
我咬着牙,心里把那辆急刹车的破车骂了千百遍,正准备再次尝试站起来,一辆黑色的宾利慕尚在不远处的红灯前缓缓停下。
车后座,车窗不知何时降下了一半。
邵东阳坐在车里,单手支颐,目光随意地扫过窗外纷飞的雪景。今天的董事会冗长又乏味,让他有些疲惫。
红灯。
他百无聊赖地看着前方,视线里,一个穿着厚重外卖服的人影在雪地里挣扎,旁边是散落一地的外卖。
他微微蹙眉,这种天气,外卖员确实辛苦。
那人似乎摔得不轻,几次想爬起来都失败了,动作显得有些笨拙。
邵东阳的目光在那人身上多停留了几秒。那身洗得有些发旧的蓝色外卖工服,看着有几分眼熟……
他眯了眯眼,仔仔细细地打量过去。
当看清那张冻得通红,沾着雪沫和泥污,却依旧能辨认出倔强轮廓的小脸时,邵东阳端坐的身体猛地一僵,瞳孔骤然收缩!
是她?
陈芳萍?!
那个把他删了的女人?那个在他脑海里时不时冒出来,让他莫名烦躁的女人?
她怎么会……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不堪?像只被遗弃在街角的流浪猫,浑身湿透,瑟瑟发抖。
邵东阳那双深邃的眸子死死地盯着雪地里那个渺小又倔强的身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然后揉捏,一种尖锐的、陌生的、他无法定义的情绪,瞬间席卷了他。
那不是怜悯,更像是一种混杂着震惊、不敢置信,以及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刺痛。
他甚至能想象到她此刻咬着唇,强忍疼痛和屈辱的模样。
那个曾在他面前故作轻松,却总在不经意间流露疲惫的女人,此刻就那样毫无防备地,以最不堪的姿态,撞入他的视线。
当初他有多么轻视她的存在,此刻那狼狈的身影就有多么清晰地烙在他眼底,让他呼吸都为之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