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是在一阵散架般的酸痛中醒来的。
我感觉自己不像个人,更像是一辆被开去西藏跑了一趟长途,然后又被随意丢在路边风吹雨淋了好几天的破旧二手车。浑身上下,从里到外,每一个零件都在叫嚣着要报废。
我动了动手指,感觉腰都不是自己的了。
这男人,属驴的吗?
昨晚那些被他强行扣上的“迫不及不及待”的帽子,最后都变成了我实实在在的“被迫不及待”。我那点微不足道的反抗,在他面前,跟小猫伸爪子没任何区别,最后只能被他连皮带骨地吞吃入腹,连个求饶的机会都没有。
我睁开眼,身边的位置己经空了,还带着一丝余温。
卧室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光,在空气中划出一条明亮的光带。我撑着快断掉的老腰坐起来,身上套着一件他的黑色衬衫,宽大的下摆堪堪遮到大腿根,领口散开,露出锁骨上一片暧昧的红痕。
我低头看了一眼,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我拖着沉重的步伐挪进浴室,镜子里的人顶着一头鸡窝,眼圈发青,嘴唇微微红肿,配上这身不属于我的男士衬衫,活像个刚被恶霸蹂躏过后的可怜小白花。
可一想到银行卡里那串金光闪闪的数字,我又觉得这“小白花”当得……好像也不亏。
算了,陈芳萍,别矫情了。财神爷的“宠幸”,那叫恩典,得受着。
我洗漱完毕,换上自己的衣服,刚走出卧室,就闻到了一股食物的香气。
邵东阳正坐在餐桌旁,面前摆着一份精致的西式早餐,报纸摊在一边,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金色的晨光落在他完美的侧脸上,整个人看起来矜贵又禁欲。
和我这个刚从报废车场里爬出来的形象,形成了惨烈的对比。
他听见动静,从报纸上抬起头,目光在我身上扫了一圈,然后落在我脸上,淡淡地问:“醒了?过来吃早餐。”
桌上另一边,也摆着一份一模一样的早餐。牛奶,煎蛋,培根,还有烤得焦黄的吐司。
我默默地走过去坐下,感觉自己像个刚被主人喂完食,又被赏了一顿正餐的……宠物。
“邵总,您今天……不去公司吗?”我小口地喝着牛奶,没话找话。
“下午去。”他头也不抬,翻了一页报纸。
接下来就是沉默。
我俩就这么安静地吃着早餐,只有刀叉碰撞盘子发出的轻微声响。气氛有点诡异,我浑身不自在,感觉自己屁股底下像长了钉子。
接下来的两天,邵东阳彻底贯彻了“高级员工宿舍”的理念,首接在这儿安营扎寨了。
他每天早出晚归,有时我睡着了他才回来,有时我还没出门他己经走了。但无论多晚,他都会回来。公寓里属于他的东西越来越多,衣帽间里挂上了他的一排西装和衬衫,浴室里多了他的剃须水,就连冰箱里,都塞满了些我见都没见过的高级矿泉水。
我感觉自己越来越像一个被圈养的金丝雀,只不过我这只金丝雀,白天还得自己扑腾着翅膀出去送外卖。
这天早上,我正叼着个包子准备出门跑早高峰,邵东阳从卧室里出来,一边扣着袖扣,一边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对我下达了指令。
“去把行李箱收拾一下,明天跟我去趟京城。”
我嘴里的包子差点掉地上,被我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啊?去……去京城?”
我脑子有点懵。京城?那可是首都啊!我这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隔壁省的电子厂。
“我去干嘛?”我下意识地问。
邵东阳扣好袖扣,抬眸瞥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你问的这是什么废话”的意味。
“玩。”
他薄唇里吐出这一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一股子理所当然的霸道。
玩?
我愣住了。
他要带我去京城玩?像古代皇帝带着他新得的宠妃去行宫避暑一样?
我承认,我的心不争气地“咯噔”了一下。但随即,一个念头闪电般地划过我的脑海。
周瑜!
我那个在孤儿院一起长大的好姐妹周瑜,现在就在京城闯荡呢!
本来我还寻思着,等我攒够了钱,就杀去京城找她玩,没想到幸福来得这么突然。
去!必须去!
公费旅游,还是头等舱待遇,顺便还能见见小姐妹,这种好事上哪儿找去!
我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脸上却是一副受宠若惊的乖巧模样,连连点头:“好、好的邵总!我这就去收拾!”
生怕他下一秒就反悔。
邵东阳对我这副积极配合的态度似乎很满意,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便转身出了门。
我看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激动地差点原地蹦起来。
京城!周瑜!我陈芳萍来啦!
第二天,我人生中第一次坐上了飞机,还是头等舱。
宽敞的座椅,笑得比花还甜的空姐,还有免费的哈根达斯。我感觉自己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看哪儿都新鲜,要不是邵东阳就坐在我旁边,散发着“别给我丢人”的低气压,我高低得把每个按钮都按一遍。
飞机落地,京城的风都带着一股子厚重味儿。
来接机的是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车牌号是一串我数不清的“8”。我坐在柔软得能陷进去的后座上,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繁华街景,感觉自己像在做梦。
车子最后停在了一家气势恢宏的酒店门口。那酒店高得我得仰断脖子才能看到顶,金碧辉煌得像一座宫殿。
门童拉开车门,邵东阳率先下车,我跟在他身后,像个畏畏缩缩的小跟班。
他把我带进一间大得离谱的总统套房,客厅比我邵东阳给我租的公寓还大。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个京城最繁华的夜景。
我站在窗边,看着脚下那片璀璨的灯海,感觉有些不真实。
“这是温照野家的酒店,你这几天就住在这里。”邵东阳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松了松领带。
温照野?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温少?
我心里咋舌,果然,这些太子爷的朋友圈,都不是我这种凡人能想象的。有钱人的快乐,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互相捧场。
“邵总,您不住这儿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我晚上有个会。”他走到吧台,给自己倒了杯酒,喝了一口,“你自己待着,别乱跑,想吃什么首接叫客房服务。”
他的语气,就像在叮嘱一只被安置妥当的宠物。
我“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他很快就换了身衣服,在一群黑衣保镖的簇拥下离开了。偌大的套房里,瞬间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站在空旷的客厅中央,刚才那点新奇和兴奋,在极致的安静和奢华中,慢慢冷却了下来,转而生出一种格格不入的孤单。
这里很好,好得像天堂。
可这里,没有一寸地方是属于我的。
我叹了口气,从我的小布包里掏出那部“水果”手机。在邵东阳面前,我得装得乖巧懂事,但他一走,我陈芳萍就还是那个陈芳萍。
我盘腿坐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点开微信,找到了那个熟悉的头像。
我飞快地在屏幕上打字:
【我:周瑜,在京城哪个区刨食呢?姐姐我来视察工作了!】
发完,我抱着膝盖,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心里那点空落落的感觉,总算被一丝期待填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