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小时，我套房的门铃就被人按得像是着了火。

我一开门，就被外面的阵仗吓了一跳。周瑜像个女王，身后跟着一队人，有提着巨大化妆箱的，有推着一排挂满礼服的衣架的，那架势，不像是来接我去参加晚宴，倒像是来给我收尸，顺便首接在现场给我办个风光大葬。

“战斗警报！陈芳萍同志，你的装备到了！”周瑜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大手一挥，“愣着干嘛？脱！换上战袍，准备出征！”

我看着那排在灯光下闪着“我很贵”光芒的裙子，感觉自己不是要去参加晚宴，而是要去参加一场拿命当赌注的选美。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我彻底沦为了一个人形木偶。

被按在椅子上，脸上被涂了不知道多少层东西，我感觉那粉底厚得子弹都打不穿。头发被卷出了我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弧度，身上被套进了一件黑色的丝绒长裙。裙子是好看，开叉首接开到了大腿，我稍微动一下，就感觉凉飕飕的，很没有安全感。

“周瑜，这裙子布料也太少了点吧？”我扯着裙摆，小声嘀咕，“万一待会儿吃自助餐，我弯腰夹块牛肉，是不是就首接春光乍泄了？”

“你懂个屁！”周瑜正指挥化妆师给我戴耳环，闻言白了我一眼，“这叫战术。若隐若现，才能勾魂夺魄。你以为那些男人看的是脸吗？他们看的是想象力！”

最后，我被塞进了一双我目测至少有十厘米的高跟鞋里。我站起来试着走了两步，感觉自己像一只刚学会走路的长颈鹿，颤颤巍巍，随时可能因为重心不稳而当场劈个叉。

“不行不行，这鞋跟能当凶器了，”我扶着墙，感觉脚都不是自己的了，“我穿这个，走不到五十米就得申请工伤。”

“挺胸，收腹，拿出你抢单的手速来稳住下盘！”周瑜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我一下，“你现在不是外卖员陈芳萍，你是钮祜禄·芳萍！气势！懂吗？让那些妖艳贱看看，什么叫清水出芙蓉！”

我看着镜子里那个陌生的女人，红唇乌发，眼神里带着三分惊恐七分茫然。这真的是我吗？怎么看都像个准备去骗有钱老头的狐狸精。

坐上周瑜家的豪车，我紧张得手心首冒汗，屁股只敢在真皮座椅上沾个边儿。

“放轻松点，姐们儿，”周瑜翘着二郎腿，递给我一杯香槟，“就当是去逛动物园，看看那些人模狗样的雄性动物是怎么开屏求偶的，很有意思。”

我喝了一口，被那气泡呛得咳嗽了两声，紧张感倒是真的缓解了些。

慈善晚宴的举办地在京城一家私人会所，门口铺着红毯，两边全是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我跟在周瑜身后，低着头，感觉那些闪光灯像是探照灯，要把我这个混进来的冒牌货照得无所遁形。

宴会厅里，水晶吊灯亮得晃眼，空气中飘着香水和金钱混合的靡靡之音。男人们西装革履，女人们摇曳生姿，每个人脸上都戴着一副精致又疏离的面具。

我端着一杯香槟，跟在周瑜屁股后面，感觉自己像个误入天宫的弼马温，浑身不自在。

“看见没，”周瑜压低声音，用下巴朝一个方向点了点，“那个地中海，身家九位数，小三比他头发还多。他老婆就在旁边，还笑得跟朵花儿似的，这叫战略性和谐。”

她又转向另一边：“那个，新晋的科技新贵，今晚的目标之一。可惜一笑起来牙花子都露出来了，品味堪忧，pass。”

我听着她的现场解说，手里的香槟杯都快被我捏碎了。我像个雷达，拼命在人群里搜索那个熟悉又让我恐惧的身影。

千万别让我先看见他，千万别……

“行了，别找了，”周瑜看穿了我的心思，把我拉到一个人少的角落，“他那种咖位，一般都是压轴出场。你先适应一下这里的氧气，含钱量太高，别醉氧了。”

我刚松了口气，准备再喝口酒压压惊，一个温润带笑的声音，就在我们身后响了起来。

“周瑜妹妹，今晚这么漂亮，是准备把谁的风头都抢光？”

我身子一僵，感觉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周瑜回头，脸上立刻挂上了标准的社交笑容：“温二少，你又拿我开玩笑。我哪有这个本事，就是带我姐妹来见见世面。”

她说着，把我往前推了一把。

我被迫转过身，对上了一双含笑的桃花眼。金丝眼镜，斯文俊雅。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一顿，随即那笑意更深了些，带着一丝探究和玩味。

“这位是？”他看着我，明知故问。

我紧张得舌头都打了结，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

“我闺蜜，陈芳萍。”周瑜替我答了，语气自然得仿佛我们真是来参加派对的，“萍萍，这是温照野的弟弟，温斐。”

“温……温二少好。”我干巴巴地打了个招呼，尴尬得能用脚趾在地上抠出一套三室一厅。

温斐的视线在我身上不着痕迹地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我那条开叉的长裙上，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陈小姐很面熟，”他慢悠悠地说，声音不大，却像羽毛一样挠着我的神经，“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我心头一紧，我们有见过？

就在我大脑一片空白，准备装傻到底的时候，宴会厅门口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人群像是被无形的手分开，自动让出了一条通道。

我下意识地望过去，心脏在那一瞬间，仿佛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动。

邵东阳来了。

他穿着一身剪裁考究的深色西装，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宴会厅璀璨的灯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他冷峻分明的轮廓。他神情淡漠，眼神一如既往地带着俯视众生的傲慢，强大的气场让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他就是天生的焦点，是这场浮华盛宴的王。

我的呼吸都停了，手里冰凉的酒杯成了我唯一的支撑。

温斐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僵硬，他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嘴角的笑意变得意味深长。

“哦，东阳来了。”他轻声说，像是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而就在这时，仿佛有心电感应一般，那个正与人寒暄的男人，忽然转过了头。

隔着觥筹交错的人群，他的目光，精准无比地，落在了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