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红光中的母亲
废弃库房的灯光忽明忽暗,像垂死者的呼吸。
程予站在距离母亲三米远的地方,手指无意识地着口袋里的戒指。轮椅上的程母——或者说,被李维控制的程母——歪着头看他,瞳孔中的红光随着呼吸节奏明灭。
"时间不多了,程予。"母亲的口中发出李维沙哑的声音,"日落前的最后选择:戒指,还是母亲的大脑?"
苏默的轮椅悄无声息地向前移动半米,挡在程予与窗户之间。夕阳的余晖透过脏兮兮的玻璃,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正好覆盖住程母的轮椅。
"李维。"苏默的声音异常冷静,"你想要的不只是戒指吧?否则何必大费周章控制阿姨。"
程母的嘴角扯出一个不属于她的冷笑:"聪明,不愧是苏明远的儿子。没错,我要的是复仇...亲眼看着你最重要的人,经历我当年经历的一切。"
程予的胃部绞痛。他想起苏父留下的资料——李维因为伪造麻醉记录被苏父举报,失去了行医资格。而张维民收留了他,将他变成了DX项目的刽子手。
"你恨我父亲,为什么针对程予?"
"因为命运的安排多美妙啊。"李维通过程母的嘴笑了,"你爱的人的母亲,恰好是最完美的载体...7号样本的原始提供者。"
程予猛地抬头:"什么7号样本?"
"你竟然不知道?"李维的声音带着恶意的愉悦,"问问你母亲,二十多年前她参与的一项'新型给药系统'研究..."
程母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起来,眼中的红光闪烁不定。她的手指抓紧轮椅扶手,指节发白,似乎在和李维的控制抗争。程予想上前,被苏默一把拉住。
"等等...他在故意激怒你。"
程母的头突然垂下,再抬起时,红光稳定了:"情绪波动会影响连接质量...有趣。看来程夫人还记得当年的事。"她——不,他——用母亲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微型投影仪,"不如我们看看真相?"
投影在墙上展开一段模糊的视频:年轻的程母躺在检查台上,一位医生正往她脊椎注射某种荧光液体。镜头转向观察室,程予震惊地看到了年轻时的张维民和李维,而站在他们旁边的...是父亲。年轻的、还活着的父亲,正认真记录着什么。
"你父亲是项目创始人之一。"李维冷笑,"后来假清高退出了,还举报我...伪君子。"
程予的膝盖发软。父亲参与过DX项目?这不可能...但视频不会说谎。他看向母亲,发现她眼中流下两行泪水,冲淡了部分红光。
"不是...这样的..."程母挣扎着说出自己的话,"你...篡改了..."
"闭嘴!"李维暴怒地控制程母的手掐住她自己的喉咙,"最后通牒,程予!戒指,否则我让她的大脑像张维民妻子一样...融化。"
程予的手伸进口袋,握住那枚戒指。它出奇地烫手,仿佛有生命一般。苏默对他微不可察地摇头,但程予己经做出了决定。
"放了她,我给你戒指。"
"程予!"苏默低吼,"他在骗你!"
程予慢慢走向母亲。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当他距离轮椅只有一步之遥时,程母眼中的红光突然大盛:"停下!把戒指放在地上踢过来。"
"你先解除对母亲的控制。"
"你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小子。"李维冷笑,"三...二..."
程予蹲下身,但没放下戒指,而是突然抓住母亲的手,将戒指套进她的无名指:"妈,抓住我的手!"
戒指与皮肤接触的瞬间,一道蓝光从戒圈内侧的刻字处迸发。程母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尖叫,眼中的红光如坏掉的灯泡般闪烁。远处某处传来一连串闷响,像是设备爆炸的声音。
"不!这不可能!"李维的声音开始失真,"这种合金...应该己经..."
程母眼中的红光突然熄灭。她像断了线的木偶般向前倾倒,被程予一把抱住。与此同时,库房角落的一台老旧显示器亮起来,显示出一个实验室的画面——设备正在接连爆炸,一个瘦削的男人疯狂地拍打控制台,然后转向摄像头。那是李维,他的左眼流着血,右眼布满与程母同样的红光。
"你以为赢了?"他嘶吼道,"所有7号样本的携带者都己被激活...包括你亲爱的苏默!"
屏幕熄灭前最后一帧,是林振华突然冲进实验室,扑向李维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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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诊室里,程母的生命体征逐渐稳定。医生确认她只是暂时昏迷,大脑没有器质性损伤。但程予无法放松——李维最后那句话像毒蛇般盘踞在他心头。
"苏默呢?"他抓住匆匆赶来的许沐阳。
"在外面...情况不太好。"
走廊长椅上,苏默佝偻着身体,双手死死抓住轮椅扶手。他的病号服后背己经被汗水浸透,脸色灰白得像死人。
"什么时候开始的?"程予跪下来检查他的瞳孔。
"李维...说'激活'的时候..."苏默的呼吸急促而浅,"背...像有火在烧..."
程予一把扯开他的衣服,倒吸一口冷气——脊椎上那些原本己经消失的红点再次出现,而且更密集,几乎连成一条发光的红线。
"纳米载体还在你体内...李维远程激活了它们。"程予的声音发抖,"必须立即手术。"
"不...先救阿姨..."
"她安全了!现在是你!"程予几乎吼出来,"这些纳米载体正在攻击你的脊髓神经!"
护士推来移动病床,但苏默拒绝躺下:"等等...李维提到7号样本...这很重要..."他抓住程予的手,"你父亲...和我父亲...他们最初的研究可能是清白的...张维民和李维扭曲了它..."
"这些可以慢慢想,现在..."
"不!"苏默罕见地提高了声音,"如果是张维民扭曲了研究...那么原始资料可能包含关闭纳米载体的方法!"
许沐阳突然冲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染血的手机:"林教授...他撑不住了...但让我转告你们...DX原始项目在...在..."
一阵剧烈的痉挛打断了许沐阳。苏默的身体弓起,一声压抑的痛呼从齿缝间挤出。监测仪上的神经电信号疯狂闪烁——纳米载体开始全面攻击运动神经元。
"立即手术!"程予对赶来的神经外科团队喊道,"准备椎管内冲洗和神经修复!"
医护人员迅速行动起来。当苏默被搬上病床时,他死死抓住程予的手腕:"听着...如果手术失败...别自责..."
"闭嘴!"程予的声音哽咽了,"你不会有事...我不会让你有事..."
病床推向手术室的路上,许沐阳终于解锁了林振华的手机。屏幕上是一张老照片:苏父、程父、张维民和一群白大褂站在实验室门口,横幅上写着"靶向给药系统项目启动会"。照片背面写着:"DX原意是'递送'...救人的...被扭曲了..."
手术灯亮起。程予刷手时,护士递来一个密封袋——里面是母亲的戒指,戒圈内侧的"T7-9K-α"字样仍在微微发光。他突然想起大学时发表的一篇冷门论文,关于特定频率电磁场引导纳米载体靶向释放药物的设想...
"准备术中电磁脉冲仪。"程予突然说,"调整到T7-9K波段。"
"但那会损伤神经..."
"不,这枚戒指的材质...它能将脉冲精确导向纳米载体。"程予戴上戒指,"我父亲和苏父...他们最初的研究可能是用纳米载体靶向给药...治疗像我妈这样的免疫疾病患者..."
手术开始了。当程予切开苏默的脊椎暴露神经根时,眼前的景象让他窒息——无数微型红点像恶毒的萤火虫般附着在神经上,一点点蚕食着髓鞘。最严重的区域己经开始出血。
"脉冲仪准备。"
随着电磁脉冲的启动,戒指上的刻字越来越亮。程予将它靠近手术区域,奇迹发生了——那些红点像被磁铁吸引的铁屑般朝戒指方向移动,然后一个接一个熄灭。
"有效!"助理惊呼。
但程予没有庆祝。在最深处的一条神经根上,纳米载体己经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即使清除所有毒素,这里的神经功能也可能永远无法恢复。
"程医生...要继续吗?"麻醉师轻声问,"运动功能区风险太大了..."
程予看向监测屏上苏默的生命体征,稳定而强健。他想起篮球场上那个飞身扣篮的身影,想起演唱会上那个为他挡下坠落音响的疯子,想起五年来默默收集他每一篇论文的傻瓜...
"继续。"程予的声音轻但坚定,"活着比走路更重要。"
手术持续了六小时。当最后一处纳米载体被清除,程予亲自缝合了伤口。戒指的光芒渐渐熄灭,但内侧刻字依然清晰可见——T7-9K-α,不仅是频率代码,也许还是两位父亲留给他们的最后礼物。
术后恢复室里,苏默在麻醉苏醒过程中不断呢喃着模糊的词句:"程予...戒指...父亲..."程予握住他的手,轻声回应每一句,即使知道对方听不见。
窗外,真正的日出即将到来。程母己经苏醒,通过护士传话说想起了更多关于"7号样本"的事。许沐阳在整理林振华留下的资料,发现了一个瑞士银行保险箱的编号——与之前不同的另一个。
而梁振国,据警方通报,己经在前往机场的路上被拦截。他的行李箱里,有一支标着"DX-终极"的注射器。
程予俯身,嘴唇轻轻碰触苏默的额头:"这次...我们真的赢了。"
监测仪上的心电图线突然变得强烈而规律,像在回应他的话语。在晨光中,苏默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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