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晨光与密码
术后第三天的晨光穿过百叶窗，在苏默的病床上投下条纹状的阴影。程予苏数着那些光带，从床尾数到床头正好二十一杠——比昨天多出三杠，说明阳光角度又变化了。这种无意义的计算能让他暂时忘记神经监测仪上那个刺眼的数字：L1-S1神经传导速度仅恢复37%。
"你盯着我看的样子..."苏默的声音比晨风还轻，"像在解剖课上观察青蛙坐骨神经。"
程予苏的指尖无意识地着病历板边缘："至少青蛙不会在术后二十西小时就试图下床。"
三天前那场马拉松式的手术清除了苏默脊柱内98%的纳米载体，但腰骶丛神经的损伤己成定局。程予苏永远记得自己划下最后一刀时，手术刀反馈到指尖的触感——像在切割被虫蛀空的朽木。
"林教授怎么样了？"苏默突然问。
程予苏的钢笔在"下肢感觉评估"栏停顿了一下。林振华在阻止李维时被注射了神经毒素，现在躺在ICU靠呼吸机维持生命。更糟的是，警方在他公寓发现了几份关于"7号样本后续观察"的手写记录。
"暂时稳定。"他最终回答，钢笔尖在纸面洇出个小蓝点，"今早他短暂清醒，说了个坐标...北纬32°..."
苏默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这个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这是术后他第一次能自主完成上肢近端肌群运动。程予苏看着那只手，曾经能轻松扣篮的手指现在苍白得像X光片，但抓握力度让他想起五年前篮球场边，这人也是这样抓住他递过去的矿泉水。
"32°..."苏默的瞳孔微微扩大，"程予，我父亲书房的地球仪..."
记忆碎片突然拼合。程予苏想起苏家那个铜座地球仪，第32纬度线正好穿过上海-名古屋-洛杉矶。而苏父总用红色图钉标记重要地点，其中一枚就钉在洛杉矶郊外的...
"圣卡塔利娜岛。"他们异口同声。
病房门突然被推开，许沐阳举着平板冲进来："破解了！林教授手机里的加密文件！"他的眼镜歪在一边，白大褂上沾着咖啡渍，"7号样本根本不是武器，是..."
程予苏接过平板，屏幕上显示着一份泛黄的实验记录：
【1998.6.7 7号样本首次人体试验】
受试者：程XX（女，28岁）
靶向目标：T7-T9脊髓节段
药物载体：α型纳米颗粒（生物可降解）
治疗目标：多发性硬化症神经修复
签名栏有两个熟悉的笔迹：苏明远，程书平。
"我爸和你爸..."程予苏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们最初研发的是治疗我妈疾病的靶向给药系统。"
苏默的手指在床单上划出无意识的线条："后来张维民和李维扭曲了研究方向，把治疗载体改造成了神经控制武器。"他忽然抬头，"程予，你母亲是最早的7号样本携带者...那么戒指..."
程予苏从领口拉出那条银链，戒指在晨光中泛着冷蓝。戒圈内侧的"T7-9K-α"字样现在有了全新解读——T7至T9脊椎节段，9千赫兹电磁波，α型纳米载体。
"这是控制终端。"他轻声说，"我爸留给我的...保险栓。"
许沐阳突然倒吸一口气："等等...如果程阿姨是原始7号样本..."他飞快滑动平板调出另一份文件，"那么李维说的'激活所有携带者'是什么意思？"
屏幕上展开一张名单，顶端标着"7号样本扩散追踪"。程予苏的瞳孔骤然收缩——在1998-2002年间，共有17名多发性硬化患者接受了试验性治疗，而名单第8行赫然写着：苏默（2001.5.3 腰椎注射）。
"你也是携带者？"程予苏猛地转向苏默，"为什么从来没..."
苏默的表情凝固了。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腰椎手术切口上，那里还贴着敷料："五岁那次...父亲带我去美国做的'新型治疗'..."手指神经质地揪住床单，"所以我的腿不是车祸瘫痪的...是纳米载体被提前激活了？"
病房陷入死寂。监测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像在倒计时。程予苏想起大学时苏默总在雨天腰椎剧痛，想起他肌电图检查时异常的神经电位，甚至更早...高中那个暴雨天，苏默在送他回家的路上突然摔倒，当时医生诊断是"青少年特发性脊髓炎"...
"不对。"程予苏突然站起来，"如果是纳米载体导致瘫痪，为什么这次手术清除后没恢复？"他抓起苏默的肌电图报告，"看这里，L4以下神经元的损伤模式完全不像纳米载体造成的！"
许沐阳凑过来："他说得对...这更像是..."
"物理性损伤。"苏默轻声说，"车祸确实发生了...只是李维利用己有的纳米载体加剧了损伤。"他苦笑着看向程予苏，"还记得我们大二那篇被拒稿的论文吗？《纳米载体在神经修复中的双相作用》..."
程予苏的心脏突然剧烈跳动。那篇被《自然》拒稿的研究提出：特定条件下，治疗性纳米载体可能转变为神经毒素。而拒稿信上某个审稿人的笔迹...现在想来与李维的签名惊人相似。
"我们需要去圣卡塔利娜岛。"程予苏斩钉截铁地说，"苏父的原始研究数据一定在那里。"
"梁振国还没落网吧？"苏默提醒道，"如果他也知道这个坐标..."
许沐阳的手机突然响起。接完电话后，他的脸色变得惨白："梁振国从拘留所逃了...监控显示他偷了辆救护车..."他咽了口唾沫，"往港口方向。"
程予苏和苏默交换了一个眼神。五年来培养的默契在这一刻达到巅峰——无需言语，程予苏己经开始收拾医疗包，苏默则尝试撑起身体。
"你疯了？"许沐阳按住苏默，"术后72小时内禁止..."
"准备首升机。"程予苏打断他，同时从药柜取出神经稳定剂，"联系美国那边的神经外科专家John Reese，就说T7-9K-α项目需要他。"
当程予苏给苏默注射药剂时，后者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如果这次..."他的拇指轻轻程予苏腕内侧的疤痕，"我是说如果..."
"没有如果。"程予苏将戒指戴回无名指，"这次我们一起面对。"
阳光偏移了一度，现在正好二十西道光带横贯病床。苏默的肌电图监测仪突然发出"滴"的一声长音——L5神经传导速度提升到41%。微小的进步，但足够让程予苏在帮他坐进轮椅时，在他汗湿的鬓角落下一个吻。
"程医生..."护士在门口怯生生地报告，"您母亲醒了...她说想起当年实验室有个红色保险箱..."
程予苏推着苏默转向电梯，戒指在阳光下泛着钴蓝色的光。电梯门关闭前，他们听见许沐阳在走廊里边跑边喊："等等！林教授刚说密码是你们俩的生日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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