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若蓁关了门走进去。
谢令仪放下己经举酸的胳膊,自己撕下来的布条在自己手臂上勉强绕了几圈。
看到她一手抓着布条,布条的另一边有些湿,想必是用牙咬着使力的。
谢令仪此刻满是窘迫,若是往常,唐若蓁肯定会忍不住调侃几句。
但面红心跳才刚刚平复,唐若蓁有些心不在焉,走上前快速地接过布条,缠绕几圈,稍微用力将布条系紧。
嘶,谢令仪忍不住倒吸一口气:“疼,松一点。”
唐若蓁包扎完,拍拍手,笑着道:“松了止不住血,若是不想留疤,就别去动它。”
闻言,谢令仪伸出去的另一只手连忙放下了。
唐若蓁知道她爱惜自己的发肤,给了她一点希望。
这么大的伤口不留疤是不太可能的,但日后好好疗养,涂抹上品的去疤药应该能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走吧。”
唐若蓁这样说着,谢令仪起身理了理衣裳,便跟在她后面出了草舍。
谢令仪本来以为她们是去烤火取暖,没想到唐若蓁与林子言交谈了几句,便带着她去了山洞里。
谢令仪有些不安。
唐若蓁问她:“你受人蒙骗,被人伤了腿脚,难道就此了之吗?”
谢令仪听了这话,安逸压过去的愤恨一下子涌了上来,她知道她们此行去见谁了。
果然,柳先生此刻被五花大绑在洞里,正如之前的谢令仪。
谢令仪跛着脚慢慢走了进来,她沉默地看着如今狼狈的柳先生,眼神沉得如深渊。
唐若蓁取出了柳先生嘴里的布团,柳先生得以说话后,他喘了两口气缓了缓后。
“娘子,你我在天比作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两句唱腔,好似梦回他台上戏。
唐若蓁冷笑了一下,这人倒是聪明。
谢令仪笑了,她跛着脚走了两步,声音逐渐凄厉:“你同我说,你愿剖出真心给我,带我远走高飞,做那自由自在的神仙眷侣,我也当真是痴了,信了你的花言巧语,如今我险些丧命,你还以为我会信你吗?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傻子是吗?”
柳先生见状,连忙蹙了眉头,眼角的泪欲滴不滴。
“令娘,是老马,我都是被逼的,你瞧,我心疼你,老马让我打断你的腿,可我不忍心呐。”
谢令仪像是听了个笑话,讽刺一笑,她吃力地抬起了一块不小的石头,高高举起,语气轻快:“柳郎,我也不忍心呐,那我也只打断你的一条腿吧,呵呵。”
用尽全力,将石头狠狠地砸在柳先生被捆起来的双腿上。
一下,两下……
唐若蓁眼疾手快,将布团又塞回了柳先生的嘴里,不然这叫破喉咙的声音着实难听。
谢令仪砸到力竭,砸了最后一次,她才往后退了几步,弯着腰喘几口气。
唐若蓁扫了一眼,柳先生此时脚腕血肉模糊,浑身冷汗淋漓。
她收回目光,将剑递到谢令仪面前,轻声道:“做个了结吧。”
谢令仪有些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她没敢接下剑,刚刚全凭一时愤恨上头,才能下手,她从未干过如此凶残之事,她手忍不住抖了抖,最后也没能接下剑。
“不用了吧,父亲会审查清楚后处以斩首的……”
谢令仪说话都有些颤。
唐若蓁轻笑了一声:“此人狡诈,又癫疯,活着,你被劫持的消息若是泄露出去,你日后可还能安然自处?你受此大辱,若他再妄言,你心中那根刺愈发扎心,就永远拔不掉。”
说罢,唐若蓁执剑刺向柳先生,一剑封喉。
接着,不忘在胸口处再补上几刀。
确认死透了,才将剑擦拭干净。
然后捡起先前落在此处的火折子,点燃了布衣。
“不必谢我,走吧,估摸着该下山了。”
唐若蓁收起剑,利落地往外走。
谢令仪慢慢跟在她后面,二人沉默良久。
“谢谢。”很轻的一声。
唐若蓁勾了勾嘴角:“谢你爹吧,当还谢伯父人情了,快点回去吧,你爹和你娘都很担心你。”
这几年她能在兵营里混出名堂,若是没有郡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怕有林伯伯偏心,她连兵营都进不去。
谢令仪咬了咬下唇,是她给爹爹添麻烦了。
这两年婚事将近,她和父亲母亲闹了不少矛盾。
“唐若蓁。”
她蓦地喊了一声名字。
唐若蓁瞥了她一眼:“嗯?”
“我好讨厌你,你永远都这么厉害,郡王与郡王妃疼你爱你,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柳先生虚情假意你一眼看破,哪怕今天这么危险,你也能应对自如,哪怕我与你关系不好,你也能舍命相救,我讨厌你!”
从小,她爹就忙,她娘要她学琴棋书画,读西书五经。
她一点都不喜欢读书,好不容易对画画感兴趣,还被唐若蓁嘲笑。
唐若蓁习武又飒又俊,她也想学,可爹娘都不准。
唐若蓁及笄了,但她可以不必烦恼婚姻。
可她明明来年才及笄,她爹和娘就赶着要把她嫁去外地,永远离开家。
谢令仪说着说着,带了点哭腔。
唐若蓁听后,停下了脚。
此时两人刚好走出山洞,虽然天色昏暗,但也比洞里亮堂许多。
唐若蓁此时面色有些怪异,她转头对谢令仪说道:“我可没有磨镜之好啊。”
谢令仪愣了一下,转瞬脸色涨红:“你,下流!”
唐若蓁哈哈一笑:“打个趣儿,好好好,以后继续讨厌我吧。”
谢令仪想像平常一样跺跺脚,可习惯性跺脚的左脚受了伤,气死她了。
“小姐。”阿俊走了过来,似乎己经等候多时了。
“要下山了。”
闻言,唐若蓁点点头,走向了自己的马,她先让谢令仪上了马。
阿俊牵着马过来,看了看马上的谢小姐,随后问唐若蓁:“小姐,您骑我的马吧。”
唐若蓁摇了摇头:“她腿脚不便,我送她。”
阿俊抿了抿唇,这里都是些男人,确实只有唐若蓁能带谢令仪一起骑行。
众人上路,期间,唐若蓁询问了林子言。
“共多少余孽?”
林子言答道:“二十二人。”
唐若蓁笑了笑,没错。
山洞里阿俊杀了一名壮汉,柳先生也死了,自然只剩二十二人。
下了山,林子言指挥着一部分人马将余孽带回衙门,自己带兵分了路,临走前说道:“我再去小雀村一趟,防止有漏网之鱼。”
唐若蓁点头,许久没见,他办事越来越严谨了。
她倒是想漏了这一层,既然这些余孽藏匿于山上,那小雀村确实很有可能存在接应的人。
一路上反思复盘,天黑的路上己经没有什么行人了,唐若蓁才将人送到了郡守府。
此时己经临近宵禁,但郡守府还亮着灯笼,谢郡守和郡守夫人连忙相迎。
方志简单汇报了情况。
谢郡守拱手对唐若蓁道:“多谢。”
不必多说,谢郡守满目老泪,心中感激之情难掩。
唐若蓁摆摆手:“都是自家妹妹,伯父客气了。”
郡守夫人心疼地抱住女儿,又难免有些责怪。
旁人家事,唐若蓁不便多留,便主动请辞。
等回了郡王府,迎面对上了郡王和郡王妃的威压。
唐若蓁吞了口口水。
“你还知道回来啊!”郡王妃又是生气又是担心。
她拧着唐若蓁的耳朵,揪着进了府。
“娘,娘,下人都看着呢,给我留点面子。”
郡王妃眼眶都红了:“面子面子,哪有命重要啊,你这丫头一天净胡来。”
郡王也难得严肃:“蓁蓁,这事你太莽撞了。”
郡尉手下好兵无数,哪轮得到她来出头。
唐若蓁看着二人的眼睛,压力山大啊。
脑子一热,昏了过去,倒在了娘亲的怀里。
一时,郡王和王妃也不斥责了,连忙叫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