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受封礼成。
唐若蓁穿着县主朝服,梳着高髻,簪了花,一路从大街走至皇城正门,面见圣上谢恩。
“臣见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唐若蓁半垂着头,不敢首视圣颜,行跪拜礼,余光只能看到台阶和站在下首的太监的黑靴。
皇帝语气温和,沉稳地开口道:“你便是唐叔的孙女,叫什么名字?”
“是,臣名唤唐若蓁,其叶蓁蓁的蓁。”唐若蓁回答道。
“蓁,甚好。”皇帝闻言呵呵一笑,大手一挥,“宣读吧。”
太监唱念,其词包含一段称赞后,再给予一些皇帝厚望,这受封礼便成了。
唐若蓁再拜:“臣谢陛下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抬手:“起来回话吧。”
“是。”唐若蓁站起身来,姿态端正,等候问话。
“郡王可还安好?”皇帝问道。
唐若蓁回答着:“父亲身体康健,一切安好,多谢陛下关心。”
中规中矩,不出差错。
皇帝再问:“你己及笄,可有婚配?不必紧张,按理你还该唤朕一声堂伯父,唐嘉树整日好那风花雪月,对女儿家这些婚事疏忽了可不好,朕可替你做主,择一良人。”
唐若蓁暗道果然,只能拱手,垂首道:“让陛下费心了,臣己定了亲事,只待回去成婚。”
说罢,好似感受到一阵令人不舒服的目光,唐若蓁有些紧张,难道皇帝因此不悦了。
皇帝确实有些不高兴,他继续问道:“不知是哪家儿郎?”
唐若蓁抿了一下唇,答道:“他出身武夫,望能为国效忠,眼下并无官职。”
闻言,皇帝呵呵一笑,他道:“原来如此,倒是个有志向的好男儿。”
随后,他看了一眼右下方的太子。
李淮序收到讯号,他走下台阶,对唐若蓁说道:“冬狩在即,县主不如多留一些时日。”
声音温和,微微低沉,熟悉地令唐若蓁浑身一震。
忍下惊惧,唐若蓁悄悄抬眼,顿时一下子怔住了。
阿俊?太子殿下?
瞳孔微缩,让她一时怔住,与那双熟悉的凤眸对上了。
李淮序轻咳一声,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笑意,问道:“县主?”
唐若蓁回过神来,连忙垂下眼帘,对皇帝和太子回复道:“臣还从未参加过冬狩,臣惶恐。”
皇帝大掌拍了拍龙椅的把手,笑呵呵地说着:“你祖父可是能百步穿杨的好手,你祖母更是能驯服漠北烈马,朕很期待你的表现。”
话都说到此了,唐若蓁又岂能拒绝,只自惭开口:“臣天资平庸,愧对祖父祖母。”
“无碍,离冬狩还有些时日,怀仁你吩咐一声,冬狩前,你大可进演武场练习,玉容这丫头也正苦练着,还有那几个小子,你们年纪相仿,聊得来。”
唐若蓁只能再次谢恩。
“朕再赐你一座府邸,全德,此事交由你去办。”
“谢陛下。”唐若蓁垂着眼,只怕这皇帝压根不想放她走。
本以为她只是一介女子,皇帝不会忌惮,倒不曾想皇帝看上了清河王余下的威名和势力,想要拉她进这皇城的乱局。
待退出大殿,唐若蓁跟着宫人离去。
待出宫后,一小太监追了上来,小太监低声道:“县主,殿下请您明日午时,一品楼天字号厢房一叙。”
唐若蓁挑了挑眉,咬紧了后牙,带着笑意,颇有些咬牙切齿:“好,我知道了。”
看着小太监离去复命,唐若蓁撇下了嘴角,心道:好啊,无名无姓的貌美娇夫摇身一变太子殿下,一声不吭抛下她回了京城。
她倒要看看明日他作何解释,为何一句话没留下便离开了清河,让她担忧至极。
唐若蓁走向自己的马车,紫苏连忙上前,为她披上大氅。
“县主,怎么样?”
唐若蓁牵着她手上了马车,安抚道:“一切都好,只是陛下要我参加冬狩,归期难定了。”
紫苏闻言,有些忧心:“希望能在年关前赶回去。”
“是了。”唐若蓁心不在焉地回了句。
她怎么没想到呢,当初林伯说怀仁太子在南海郡失踪,不过半月,她又在清河中捡到了阿俊。
阿俊面色白皙,双手有茧但不是干粗活的茧子,而是常年习武,握剑拿刀、拉扯缰绳留下的薄茧。
浑身气度不凡,怎么会是常人。
“县主,您怎么了,可是疲惫了?”紫苏关心道,担心是不是面圣时发生了什么,怎么心事重重的。
唐若蓁摇了摇头,随即对紫苏吩咐道:“等会回府该传信一封,让父亲母亲不必担心才是。”
回府后,紫苏准备好笔墨。
唐若蓁提笔,将要留京一事写下,再写了一些关切之语后,将信封装好,吩咐紫苏:“这封寄给父亲。”
随后又给母亲写信说明,并告知谢知行应该不喜欢男人,让她们宽心。
分别给谢令仪和高茵茵都写了一封信,唐若蓁拿出高茵茵借给她的令牌,忍不住笑了笑,在信中提及令牌没用上,反倒照顾了她家不少生意。
最后,唐若蓁书信一封给了方志,吩咐他不必再寻人了。
最后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因她归期不定,今年边关魏叔的书信得让方志帮忙收下了。
祖母临终前,不想和祖父葬在一起,她过世后,便派人带着棺材一路往北,委托边关的魏叔帮忙葬在祖母故乡北凉郡。
魏叔是当年流放魏氏中活下来的一脉,如今屡屡建功,己是边关的一方将领。
每年年关前,魏叔会传信来表关心之情,表述每一年给祖母扫墓琐事,给唐若蓁带来边关的一些见闻。
这多年书信都是瞒着父亲母亲的,若是让父亲知晓了,怕是焦虑地头发都要白了。
自他年轻时上京被贬斥,便不敢再越矩分毫,与祖父祖母旧日部下也断了联系。
唐若蓁将信装好,交给紫苏去寄信。
看着窗外飘雪,她父亲何其无辜,不过是皇帝为了贬而强加罪名,她爹自此活在自责之中,虽明知是局,但总是悔恨这清河王位断在了自己手里。
魏叔父辈又做错了什么,功高盖主,魏氏不过是杀鸡儆猴。
楚氏更是惨烈,满门抄斩。
不过是忌惮西结拜兄弟中,楚氏文武双全又颇受西北一带百姓爱戴,当年称帝呼声不比高祖小。
“我这一生,为他唐骁付出了一切,他要起兵造反,我陪他,他要谋臣,我去找,他要马,我去驯,攻城略地,我殚精竭虑,他许我后位,我信了。”
“他就是个胆小鬼,真要称帝,又怂了,好,那我来,呵呵呵,我至今忘不了他那眼神,他笑我只是个女人,便将触手可及的江山送给了他的好二弟,呸!”
“这下好了,楚三死了,魏西流放,他一心扩展疆域,以求大一统,为新帝鞠躬尽瘁,换来什么了,呵呵,我冠了唐姓,怎么就坐不得这皇位了,还不是你唐家的天下,唐骁,你真是这世上最蠢的人。”
祖母临死前的咒骂似乎还在耳侧,回光返照般的声音高亮,深深刺入唐若蓁的心里。
“县主,陈佑求见。”晴雪进来行礼,请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