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昭十年,春。
玉珺和璟儿都忙着进学,夏鹿竹悠闲地撸着猫,享受着皇帝投喂樱桃。
“听说今年出了个女进士?”夏鹿竹问道。
皇帝接过她吐出的樱桃核,一边投喂,一边说着:“是,出自陆氏,单名棠,顶替其兄长陆瑾参加了本次春闱。”
“春闱写下的文章不假,不仅才学出众, 且通晓政治,尤其谈及我朝刑法条理清晰,结合许多过往案件,完善缺漏,是一大才,待殿试,我想亲自考察。”
夏鹿竹有些佩服,没想到这么早就出现了女中豪杰。
“那陆棠是怎么暴露女身的?想必如今朝臣肯定会反对,这欺君之罪怕是他们手里最好的把柄。”
皇帝继续道:“人过于卓越,总有奸人嫉恨,朝臣也并非全然反对,陆氏乃云州大姓,世代书香,朝中不少人受过其恩惠或教导,这倒并非难事。”
夏鹿竹惊叹一声,这倒真是天时地利人和,不仅本人给力,家族给力,眼下时势也巧了。
“那她兄长又在何处,为何会顶替上京。”
皇帝微微摇头:“陆瑾可惜,身子不好,不幸呜呼。”
陆家还没来得及上报,陆棠便偷偷独自一人,扮作男子上京入了国子监温习,陆家知道时为时已晚。
欺君不假,但文章是真,皇帝惜才,自然不会计较。
细问完陆棠此人,夏鹿竹有些关心自已的弟弟。
“夏书睿他这回如何?”
皇帝笑了笑道:“尚可,到底是在京中待久了,与陆棠比之,文章显得有些虚浮。”
可以说,这回春闱,陆棠的文章过于出众,字字精简,显得他人的文章太过理论化,有些空泛。
夏鹿竹有些忧心起来:“那还能上榜吗?”
皇帝扔掉手里的樱桃核,擦了擦手,弹了一下夏鹿竹的额头。
“你太小瞧他了,虽比不上陆棠,但进殿试是没问题的。”
夏鹿竹松了口气,那就好,夏书睿那小子这几年国子监没白待。
她还记得以前在巴州,夏书睿书读的一般,不知是不是先生太严厉,夏书睿表现地有些厌学,所以她还蛮担忧落榜的。
皇帝看她如此担忧,便开口说:“卿卿闲着也无事,后日与我一同殿试如何?”
夏鹿竹摇摇头,又迟疑道:“可以吗?”
虽然偶尔也会去听政,但夏鹿竹着实对这个没什么兴趣。
第一回,有些固执的臣子也大着胆子提出异议,夏鹿竹有些尴尬地看向皇帝。
皇帝冷哼了一声,没理那几个人。
果然,世界上最可怕的就是冷暴力,那几个臣子没抗住几日便服了软。
加上夏鹿竹也从不发表自已意见,不打断议政,朝臣便慢慢习惯了。
皇帝伸手摸了摸夏鹿竹嘴角的樱桃汁水,说道:“自然。”
夏鹿竹这下来了劲儿,追着问了好多问题。
“殿试有多少人啊?”
皇帝说:“今年有二百六十人。”
夏鹿竹微微张嘴哇哦一声:“这么多?”
皇帝点点头:“我记着前几年一般都是一百多人,这两年人才辈出,才多了起来。”
“七郎你每个都要问吗?那问的完吗?问些什么呀?”
皇帝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一一作答。
后日,大殿之上。
夏鹿竹坐在皇帝身旁,同享百官朝拜。
学子十个十个地觐见,并非都是皇帝亲自考验。
而是有两位吏部考官,问一些实际问题。
夏鹿竹看这些进士,能走到此处的都是精英,面对帝后,面对考官,表面看来还是从容不迫的。
也有少许心态差的,紧张地回答偏差。
偶尔有几个进士的言论可圈可点,皇帝会亲自与其探讨,旁边的记录官一一将其记下。
最后留下了三人,陆棠毫不意外入选,她面容干净,一双上挑凤眼显得十分凌厉,身着男装,瘦高宽肩,乍一看去,完完全全一个美男子。
夏鹿竹眼睛都看痴了,难怪无人察觉,原来真的有人女扮男装如此雌雄难辨。
皇帝轻咳一声,夏鹿竹咽了咽口水,讪讪地转移了目光。
醋王啊你,我看个帅姐也管。
另外两人,一人是夏书睿,一人是沈卓然。
夏鹿竹看着已经长成翩翩少年的夏书睿,心里难掩骄傲。
看来以前书信中夏书睿说现在的先生很好,见识博远,教习因人而异是真的。
夏书睿她还是有所了解的,算是家里娇宠着的少年郎,有些傲气。
自古先生脾气多古怪,当初那个先生磨他的傲气磨的有些太狠,夏书睿便开始厌学,甚至怀疑自已本身,好在她娘敏锐,早早给他换了个先生。
皇帝问题刁钻,陆棠侃侃而谈,沈卓然和夏书睿一时迟疑,落了后风,再发言自然不及前者。
好在皇帝还问了一些别的科目,三人一一作答。
最终,皇帝当场点了陆棠为状元,群臣早有所料。
不服者众多,站出来指责陆棠乃区区女子之身,担不起。
还有人指责其犯了欺君大罪,理应处罚。
陆棠不慌不忙,从容站出来,舌战群儒,以一已之力说的群臣哑言。
夏鹿竹露出了迷妹一般的表情,被皇帝气呼呼地捏了捏手。
夏鹿竹连忙讨好地笑了笑,转而看到了夏书睿,那迷弟的表情要不要那么明显。
沈卓然亦然,虽然表面淡定,但目光始终离不开耀眼的陆棠。
夏鹿竹忍不住吸了口气,她好像又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随即摇了摇头,二人都是妄想罢了。
她虽不通政,但陆棠今日所言的格局连她都叹为观止,面对群臣质问,不慌不乱,还能让群臣口服。
心服不服不知道,反正现在话是说不出来了。
不是他们二人能触碰到的存在,夏鹿竹寻思着找个时间开导开导夏书睿吧,别到时候被拒后一蹶不振。
皇帝适时出声,拍板敲定了今年的状元娘。
夏鹿竹忍不住侧头看向皇帝,陆棠能走到此,不仅仅靠的是她自已的本事,还有一位开明的帝王。
皇帝不明所以地对上夏鹿竹的眼神,笑着牵起她的手下了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