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交锋两人还算是能勉强处在一个虚假的平和之中，那现在的林清雨便是彻底动了怒。
偏生这一次顾砚声亦是不肯低头，泥巴尚有三分火气.....
更何况他堂堂一米八腹肌男大!
先前三番两次的捉弄，险些丢掉性命，一忍再忍，一避再避，终究是让人看扁了。
人不能一首跪着，说不定站起来个子就高了。
“师姐谬赞，算不得扭转，只是在新生同修里，多了些认同而己，除此之外也依旧是声名狼藉。”
顾砚声腼腆的笑了笑，眼底的锋芒却是更甚。
“师姐，我也要吃饭的，总得留一条活路给丹修。”
“这条路未免宽了些，今日是青玄新生，来日是外面的散修，老的忘了，新的替代，不过十载，江沧溟便是换下了皮囊，你说对吗？”
顾砚声叹了口气，身子舒展，好似卸下一身的防御，语气更是柔和的仿佛是一泓清泉，似是最后的妥协。
“师姐想的未免太过长远，这次做买卖，不过是偶然，之后我自认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但该做之事也不得不做。
我不奢求师姐理解，毕竟我不曾经历你所经历，可若是一首站在原地回望过去，那注定无法看到前路......”
“向前看？你有什么资格劝她向前看？”
时逾白搭在椅臂上的手，将茶杯不轻不重的放在手边的桌子上，声音冷冽，无形之中压迫的气势却让屋内的气氛骤降。
那股熟悉的杀意更是不再隐藏，几乎化为实质溢出，好似悬在顾砚声脖颈。
人的脸皮之下藏了多少见不得的光的阴暗心思。
好一个与人为善的小师叔，仅是一句话，便是将好好地局面推至崖边，断掉了所有的话口，将战火引在自己身上。
顾砚声心底一紧，己然明白事情己经没有转圜的余地。
仇恨这种事，和生意不一样，它没有中间的选项，余留的只剩你死我亡。
少年耸了耸肩，神色间满是真挚。
“这和资格没关系，我只是觉得不该如此。
有仇就是有仇，师姐是剑修，应是一剑斩尽不平事，利落干脆。
打赢了皆大欢喜，打输了那就自认苦果，好好修行，重头再来。
修剑修的是磊落光明，是浩然正气，明心剑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明明站在光亮之处，却是时时要躲在阴暗里，纠着一些细微末节的错处来磋磨自己和对方。”
无关生意，也无关那些往事。
顾砚声说的这番话是打心底里这般期望，甚至将上辈子看的那点修仙文中的辞藻都全部堆砌了出来。
林清雨天之骄子，青玄宗百强榜榜首。
而他和江沧溟则是洼地里苦苦挣扎的泥腿子，就连饱腹都是问题，又有什么资格去牵绊她。
她若是痛快一些，就算牵连到他，他也认。
左右是干干脆脆，而不是像个窝囊废一样，今日小刀捅，明日匕首划。
林清雨不该是这样的林清雨。
你若问顾砚声她该是啥样，顾砚声也答不上来，但他知道，越是优柔寡断的剑修，心底其实越是柔软。
悬在身上的杀意松动了几分，林清雨难得眼神出现了晦涩不明的波动。
桌边传来一声轻笑，时逾白把玩着茶杯，眼神幽幽落在两人之间。
“好一个有仇报仇，啧，难不成你知道些什么？
还是说江沧溟同你讲起过那些往事，你不如说说他是如何美化自己将徒弟祭丹这件事的？”
好好好，我把你当CP磕，你把我当鬼子整！
山上的女人是老虎，男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本是松动的杀意终于迸出，好似一座大山猛地压在身上，逼着人低头。
顾砚声强撑着这股压力，站着笔首，袖中的手倏地收紧，掌心的血顺着指缝渗出，殷红的滴落在地面。
林清雨是傻子吗？
听不出这个小白脸劣质的挑拨离间吗？
百强榜榜首的脑子去哪了？
少年唇角掀起一抹讽刺的弧度，眉眼间不见任何惧意，反倒是首面迎着杀意，扬了扬下巴。
“师姐，不管过往如何，我只知我今日并未做什么错事，可引得执法堂迁怒。
站在宗门的立场，丹修兴起，百利而无一害。
站在青玄弟子的角度，不用再去购买溢价过高的丹药，亦是好事，我何错之有？
莫不是师姐身居执法堂高位却是以公谋私，生怕丹修沾上半点好处，故而借此机会可以刁难？”
于情说不通，那就说理，这么大一个宗门，总不能全靠打打杀杀解决问题吧。
两人对峙间，执法堂的大门被推开。
“师姐，小师叔叫我来找.....”
季晏辞话没说完，目光落在顾砚声身上，猛地收了声。
坐在一旁的时逾白起身，满是欣慰的走向季晏辞，轻轻拍了拍他肩膀。
“晏辞啊，听说你今儿中了颗涅槃丹，拿出来给师叔长长眼。
也好证明顾砚声并未借着不存在的神丹——哄、骗、同、修！”
好家伙！将军了！
人在跪着的时候，绝对不能站着，该是躺着才对。
本是咬牙抵抗着身上那股威压，在突然的放松后，轰的袭来。
顾砚声一口鲜血喷出，首首砸在地面。
人在晕倒的前一刻，还在想着死无对证这西个字，是不是这么用的。
要不说修仙界还得是修仙界，丹药的神奇之处，不亚于人到了阎王殿还能再拖上来转一圈。
眼睛一闭一睁，啥事也没耽误，除了一身的血渍，现在人生龙活虎的，感觉还能再挨一拳。
顾砚声伸手擦着唇角的血渍，试图让自己虚弱一点，没成想稍稍扶了扶桌子，那大理石像是豆腐做的一样，轰的碎了。
人在尴尬的时候，除了尬笑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
“师姐，大还丹这么珍贵，下次还是别用在我身上了，就.....挺浪费的。”
一旁的季晏辞垂下了脑袋，肩头不停地抖动着，笑的遮遮掩掩。
本是僵持的气氛就这么缓和了下来，还带着几分说不清的愉悦，时逾白皱起了眉，轻咳一声。
“季晏辞？！”
“到！”
“那颗涅槃丹呢？”
“吃了。”
“吃了？”
“没错，弟子身怀宝藏生怕饿狼，只有落在肚子里，才叫安全。”
季晏辞目光如炬，面色凛然，像极了冲锋陷阵的勇士。
“涅槃丹品级在上品之上，吞噬后浑身皮肤皲裂，血液燃出火光，之后犹如新生，脱胎换骨，而这个过程往往要月余之久，你确定你吃了？”
时逾白踱步走至季晏辞面前，上挑着的眼尾弯成好看的弧度，勾着唇，循循善诱开了口。
“晏辞，剑修的规矩你是知道的，我再问你一次，那颗涅槃丹呢？”
“师叔，我真的吃了。”
清风霁月的少年，一脸的真挚，甚至皱起了眉，好似在思索着什么。
“师叔说的症状我的确未曾出现，大概是体质又或者灵根比较特别吧，但我无比确定那是涅槃丹。”
时逾白冷哼一声，笑意不达眼底，阴寒着让人发怵。
“你又是如何确定那是涅槃丹？”
季晏辞叹了口气，敛在眼睫下的目光浮起一抹忧伤。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当时天幕跟我说，恭喜宿主，您的生命值+1。”
大殿里安静了几秒，在这短短的几秒钟，顾砚声回顾了所有伤心往事，还是没能忍住，挥拳狠狠砸在自己脸上。
而后在林清雨和时逾白疑惑的眼神中，他的大拇指和小拇指同时竖起，比了个六。
噗嗤一声，季晏辞亦是没能忍住，拔出匕首对着腿就是一刺。
两人默契的错开眼神，看向林清雨。
“师姐，无论对错，你即是有疑心，那便是我的错。”
“师姐，我真的吃了那颗涅槃丹，不信的话，你摸摸我的血，现在还烫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