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啊,一定要摸清自己的上限在哪,否则你也很难说清上限之后会发生什么。
就比如说现在,顾砚声在昏昏沉沉中醒来,一睁眼就是江沧溟那张苍老的树皮脸。
西周水汽缭绕,池水温热包裹着身躯,他眼眸从茫然到震惊,只用了一秒。
“老头,你正首吧!”
一个水瓢咚砸在脑袋,江沧溟中气十足的笑了起来。
“竟然赢了,你怎么赢的?难不成灵根还能再长出来?”
顾砚声动了动胳膊,疼的整张脸都挤在了一起。
“老头,我说你这药浴也不好使啊,怎么比我刚受伤那会儿还要疼。”
“疼才管用,你这皮肉差得很,稍稍再多用一次灵力,怕是就废了。”
江老头抓了一把黑漆漆的药草随手丢进池子里。
“皇血草,宁神花,紫丹参,火灵果,再加荆刺藻,还有地岩兽的内丹加壳磨成粉,这些掏空了我老底,要还啊。”
人一边说着,一边丢出一道火焰。
池水的温度猛然加剧,一条白花花的身影窜出,又被水瓢精准砸中,扑通掉了回去。
“煮着吧,什么时候水清了什么时候出来。”
日子也是好起来了,丹修都吃人了,这不今天是铁锅炖自己。
顾砚声咬着牙,泪汪汪看着江沧溟。
“温水煮青蛙行不行,现在这个力度,有点大了。”
江沧溟端着一盘灵果坐下,扬了扬眉,温度下了去几分。
“说说,怎么赢的?”
“不是你教我的修炼之法,到头来怎么问我。”
顾砚声没好气的应了声,伸手抢了个灵果,塞着嘴巴鼓鼓囊囊。
“不是你说的,没灵根的人,可以调动周遭灵力嘛,陆腾飞两次开大,都被我反制吸收了。”
江沧溟神色古怪了起来,盯着顾砚声好一会儿,叹了口气。
“顾砚声,你小子现在连我都防着是吧?
要真是没灵根能修行,那天下还有凡人吗?”
少年一愣,手中的灵果啪嗒落在水中,扭头看向江沧溟。
“你之前是在骗我?所以没有灵根是没办法修行的?那我又算什么?”
“骗你干什么!你一开始不是试过了?那些小法术也不用了?”
江沧溟眼神飘忽了起来,一会儿低头整理衣袍,一会儿又扭头看向房顶,总之就是不肯与顾砚声对视。
“好你个老头,合着从一开始就打算用我这个人头骗取宗门补助!
自己胡说一通,却不想我真的使出了法术!
索性将错就错认下我这徒弟,如若不然怕是用不了多久,我就被你踢出宗门了。”
江沧溟脸色一变,拂袖甩在顾砚声脸上。
“呵,天下凡人多的是,我用谁不行?”
“那不是赶巧了,你可别说你慧眼识珠,一眼就相中了我!”
“咋,我还真就是赶巧了!
再说我骗你什么了,我设想,你实践,有什么不对?
这最多算是夸张,我要不这么说,你早就自暴自弃了。”
“这还不算骗,那什么叫骗?还我,把从我这儿骗的灵石还给我!”
顾砚声拍着水面,抬头怒视着江沧溟。
“嘿,你这小儿,我是不是收你为徒了?”
“是。”
“是不是教你法术了?”
“是。”
“有没有提前告知你这是另外的价钱。”
“有。”
“那你叫我还你什么?一个愿打愿挨,有什么不对?”
顾砚声冷笑一声,眼底染上一抹自嘲,兀自摇了摇头。
“这和骗我没有关系。”
他眼眶透着红,默默低下了头,轻声说着。
“老头,谁都可以骗我,但我以为我们是一条船上。”
江沧溟僵着身立在原地,眼神停在少年身上,叹着气,跌坐在一旁的石椅。
“我是打算用你挣点灵石的,这不假。
没想到你当真能用出法术,也不假。
却也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堪,什么踢出宗门,不管你死活这种事,我不会做的。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既然收了你,自当是将你当我徒弟看。
哪怕你真的就是凡人,我也认。
这丹修太冷清了,能多个说话的人,便己经足够了。”
本意是想套一波老头,毕竟他还欠着他三万多颗灵石,揪住这点错处,能少给一点,便是一点。
在生意场上谈感情,在感情牌里谈生意。
这是每一个王牌销售的秘诀。
没成想,老头是上套了,自己却也不忍再开口了。
顾砚声抬眼看向一旁垂头丧气的老头,默默叹了口气,将水花扫过去。
“收了我这徒弟,您可就偷着乐吧,又能陪聊又会挣钱的,天底下好事都让你占了。”
“那可不,今儿这一战,那是比试吗?那是咱们丹修崛起的信号!”
一眨眼间,老头仰头大笑了起来,神采飞扬的看向顾砚声。
“所以你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能吸取一个凝丹期溢出的灵力?”
姜还是老的辣,都是感情牌,谁先心软谁先输。
老头变脸的速度,比他顾砚声还要高出一个层次。
干得漂亮!放套不成反被套!
也是伤着脑袋,才会觉得活了百年的老头可怜。
顾砚声跟着也笑了起来,挑了挑眉,一脸不服输的反问。
“所以你不如也同我讲讲,你上一个弟子究竟为何被你推向丹炉?”
热络的气氛一瞬间沉了下来,就连池水瞬间都冰寒刺骨。
江沧溟眸光森然,语气中压抑着怒气。
“谁说我推她了?”
“你可曾亲眼瞧见当时的场景?”
这是顾砚声第一次见他生气,哪怕一把年纪的老头被林清雨五花大绑捆在执法堂时,都没有现在来的凶猛。
等等....
顾砚声突然惊觉,江沧溟一个青玄宗长老,怎么会被一个弟子那般狼狈羞辱。
半步成仙的老头子会害怕一个炼虚期的林清雨?
这本就悖论!
“老头,若是你真没做,大可以将事情讲出来。”
顾砚声抬眼,认真看着老头花白的发丝,咬了咬牙。
“一颗灵石,做个生意,你告诉我始末,我还你清白。
你知道的,我言出必行,说到做到。”
顺便也给林清雨一个交代。
顾砚声心底悄悄补充了一句,试图用自己坚毅的神色打动他一二。
却不想老头沉了脸,一声不吭,指间微动,巨大的火焰烧着池水翻涌。
无形的灵力似是看不见的网,结结实实将顾砚声压在水面。
“江.....咕..咕...咕...”
在顾砚声绝望的眼神中。老头身影被关掉的石门遮去。
这下好了,高压锅闷煮一夜,再硬的骨头都得酥了。
早知道就不醒了,在哪晕不是晕。
顾砚声在刮刀挖肉的疼痛中,眼含热泪,发誓如果有下辈子,自己绝对吃素!
这个誓言,在第二天江沧溟带着烧鸡前来时,便烟消云散。
“老头,你别说,这药浴还真管用,跟重新投胎似的,浑身都是劲儿。”
顾砚声松动着肩膀,浑身发出噼里啪啦的骨头响。
叼着鸡脖子扭头,那鼎熟悉的丹炉突然在眼前放大。
砰——脑袋嗡嗡传来剧痛。
一股温热涌出,少年呆呆愣愣伸手摸着脸上的鲜血,隔着血帘,看到江沧溟一脸遗憾的摇着头。
“差了些,啧,早知道多加一株岩心石了。”
人在昏沉之中,颤抖的伸出手,试图抓住那还没来得及吃的鸡腿。
下一刻,扑通一声,人再次被扔进水池。
火焰燃起,悉悉索索的佐料丢了进来。
“昨日花了八千灵石,今日还得再加一万,啧,手工费就算了.....”
“毕竟这方子,我也是第一次调配。”
“顾砚声这笔账,你得认吧?”
“认.....你妈个......”
随着火焰升高,少年彻底昏死了过去。
剩下的那半句仙人板板到底没能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