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生意嘛，就该有鱼死网破的底气。
顾砚声等这场谈话很久了，甚至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只是没想到时机赶巧了些，愣是把本该和和气气的局面，搞得一团糟。
生意是生意，记仇是记仇，可以是一码事，也可以是两码事。
就比如现在人是躺着的，杀意是具象的，悬在眉心的冰锥在太阳底冒着森森寒意。
顾砚声衔着一根狗尾巴草，无所谓的扯出声轻笑。
“这么大一个领导，问你要一百，就打算杀人了？
一分价格一分货，合着你吃喝，花的不是我的灵石啊。”
冰锥推进了几分，贴着皮肤都能感觉到那抹锋利。
“青玄宗规第一条尊师爱道，你今日是如何表现得？背后污蔑宗门，甚至试图刺杀我，受些惩戒罢了，倒像是冤枉你了。”
好一个爹味发言！
明明己经到了困兽之争的地步，明明是抱着与自己谈生意的目的前来的。
却还要别人给足脸面，看似讲的道理是他建立的道理。
将自己和和宗门挂钩，将自己的地位和尊重看的比任何都要大。
并妄图通过武力来威胁，压迫，恐吓，要挟。
呵，众所周知，力道轻一点顾砚声可以忍着，可要是逼急了，兔子也会咬人。
仔细想想这一路走来，遇到的每一个手段倒是惊人的相似。
修真界还真是没有道理可言，人和人阶层过于分明，好似每个人都在做着一场巨大的服从性测试。
从上至下，像是烂透了的苹果。
难怪在未来没有神仙。
若这些人当了神仙，天下哪还有活路。
顾砚声眸色沉了下来，微微侧头，看向李三清。
“那你不如说说我哪一句说错了？”
少年一掌拍碎了冰锥，盘腿坐起，托着脸打量着李三清。
“青玄宗作为三大圣宗，被其余两宗联合麒麟阁架空，宗门没有外界收入，全凭自给自足，但依旧维持不了大宗的开销可对？”
李三清轻咳一声，脸色严峻的可怕。
“那是因为三百年的争圣之战，导致青玄宗受损严重，所以才会陷入被动的局面。”
“好，哪怕是因为那场什么争圣之战，我们输了，你可有试图找麒麟阁合作？又或者做出什么改变？”
李三清神色升起了怒意，一道寒霜溢出，周遭景色迅速蜕变着。
“青玄作为三宗之首，在百年前便没有对手，剑修，丹修，佛修，皆为翘楚，哪怕丹圣之战我们输了，但这证明不了什么。
青玄凭什么低头？凭什么要去迎合他们？”
风起，草丛褪去，露出干涸的泥土，小雨忽至，淅淅沥沥落下，人却不见半点湿意。
顾砚声双臂交叉在胸前，身体微微后仰，眼底透出几分轻蔑。
“你怎么分不清啊，青玄宗是青玄宗，你是你。
你低头不代表着青玄宗低头，若是弯着腰换来的是宗门的昌盛，你做不做？
可若自视清高，把自己与青玄宗放在同一高度，就这么发展下去，青玄宗能撑多久？”
少年掰着手指头，细数着。
“八大派系的长老每月要领灵石，宗门上上下下的弟子每月亦是有灵石补助。
再加上那些任务奖励，执法堂之类的开销。
哦对了，还有八大派系整体的补助，建筑设备的运转维修，每年数不清的大小型活动比赛......
那场浩劫到现在三百年，我想宗门积累的老底怕是到极限了。
不然你这么了不起的宗主又怎么会来找我？”
小雨转为暴雨，噼里啪啦落在泥泞中溅起水花。
两人被一层结界圈在里面，李三清绷着一张脸，看着顾砚声一声不吭。
顾砚声毫不掩饰话语间的讽刺，甚至压根没打算给他开口的机会，持续输出着。
“你自己把自己当宗门的门面看有什么用？那青玄宗是你撑起来的？
你也知道青玄成为圣宗，是因为几个派系足够强盛，倘若有一天，剑修带着御兽与阵修，离开了这里。
那青玄还剩什么？奄奄一息的丹修，卖不出符箓的符修，关门造车的器修，哦，还有事不关己的佛修和音修。
届时还有圣宗吗？这些派系还会留在这里？
动动你那生锈的脑子，为了宗门这西个字是口号，喊给你听得。
发不出工资，没有好处，谁会当免费的牛马？
我这小卡拉米都明白的事，那些活了百年的长老会看不清吗？
我都知道给自己留后手，那他们呢？你猜猜有没有后手？
又或者你再猜猜麒麟阁瓦解了外部势力，将青玄摘出去之后，下一步会做什么？
若是我的话，切断外面的活路，再把内部搞得西分五裂，而后搞点小阴谋，比如勾结魔教之类的，干脆联合两大宗门再加三教九流发起讨伐。
一鲸落万物生，旧的宗门被大家分瓜干净后，新的圣宗就会崛起。
你说说，我猜的可对？”
天空愈发阴暗起来，乌云压在头顶，紧随其后的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一道刺眼的光芒撕裂云层，惊得顾砚声一抖，猛地跳了起来。
“我说，心平能愈三千疾，你冷静冷静，话是这么说，但是还有但是对吧！”
狂风怒吼，电光在云层中穿梭，雷声轰鸣，好似回到了渡劫那一日。
顾砚声心都跟着雷声颤抖，努力挤出一抹笑容。
“不慌哈，这不是我来了，百年老字号，总要有起起伏伏的过程，对吧，盛极而衰，咱们这不就又到了触底反弹的时候了？”
李三清端坐在暴雨中，凝望着少年，眼波微动，先前的愤怒一点点沉淀下来，化为一种苦涩的平静。
“你是说这些都是我的错？是我毁了青玄宗？”
顾砚声发愁的揉了揉眉心，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最后叹了口气。
“一艘船偏离了轨迹，作为掌舵人，的确要负很大的责任，但我相信定是有原因的。”
他抿了抿唇，水到渠成的问出了早就铺垫在嘴边的话。
“那年争圣之战，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