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之间，雷鸣，电闪，暴雨，消散得干干净净。
一望无际的荒野，静的只剩少年的呼吸。
李三清静静坐在对面，眼神看似落在少年身上，却又好似穿过他看向百年之前。
而后天空开始升起一轮圆月，荒野中生出了楼阁。
石桌，茶台，沸腾的水汽，逸散着的茶香。
藤子铺着柔软的兽皮，人坐上去好似被绵顺的绒毛包裹，满是慵懒的舒适感。
老头指间动了动，茶杯自动飘起。
“这杯茶，我早该和你喝的。”
顾砚声裹在那个不知名的兽皮里，谦逊的笑了起来。
“宗主，现在喝也不算晚，该是刚刚好才对。”
困兽之所以叫困兽，是他己经无处可逃，从天而降的丁点希望都被称为救赎。
而之前无论是歇斯底里又或者是阴阳怪地的嘲讽。
句句戳心，句句不留颜面，为的就是李三清的妥协。
每件事有每件事的逻辑存在，先声夺人总比以势压人更有效果。
他清晰的明白在先前对峙中，他己然奠定了胜局。
那么接下来的谈判里，顾砚声便是必赢的局面。
谁说这不是两只困兽的博弈呢，只不过顾砚声这只困兽绕开了自己，将所有话题围着对方痛点密集的压去。
这才导致谈判前李三清失了先机，继而在接下来的对话里一步步退让。
“顾砚声，开元大陆的铺子，青玄宗内部的市集，都可以给到你，你要做的，我甚至可以举宗之力全面配合。
但这一成的分利未免太过吝啬，这点我绝不同意，至少两成。
宗门既要承担所有开支费用，又要承担各大宗门的群起而攻，却单单只拿一成，你自己觉得合理吗？”
“当然合理！我们做的所有生意，写着不是我顾砚声的名号，而是青玄两个字。
店长是芸嫣，老板是宗主，出名的是青玄。
世人不会知我顾砚声，却是人人知道青玄。
于你而言，买卖做起来后，有我在没我在，青玄依旧在。
我是唯一有可能随时被踢出局的那一个，不要名，也不要权，争一些利没有问题吧？
更何况，青玄看似只拿了一成，所受的好处可不止这一层。”
“即便如此，两成不能再少了，这是最后的一搏，若是成了，你要当宗主都问题，可若是失败了，顾砚声，你觉得青玄宗将会面临什么？”
李三清那双眼不怒而威，静静注视着少年。
顾砚声叹了口气，欲言又止了半响，方才开口。
“宗主，这场分利里，我是西成，芸嫣占六成，如今再分你两成，也便意味着成了三，五，二。
从整体的规划，到细节的把控，都是我一人在做。
那是不是该定期支付我劳动的费用，将投资和人力区分开来？”
李三清眉头略略上挑，淡淡瞥了眼顾砚声。
“你的意思是，你只要西成，而我要的比例，则是需要从芸嫣那里划分？”
顾砚声唇边带着一抹干净的笑容，干脆的点头。
“就是这样，分利则代表着股权，股权则代表着话语权。
若是芸嫣师姐占比到了六成，那便意味着她在这个结构中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可若是宗主从那里拿走两成，我想在我们之中，宗主便是最需要拉拢的那一个。
你站哪一边，哪一边便是胜者。
我相信宗主在乎的不是一成二成的分润，而是对事情的把控力，这才是核心。”
李三清哈哈大笑了起来，声音在空旷的荒野中回荡。
“若是我没猜错，芸嫣那丫头己经和你立了契，答应了给你西成，而在她的观念中，原本分给宗门的利并不包含在里面。”
“是签了契，但可能认知不同，我以为宗主德高望重，本就应该在棋盘上的。”
李三清摸着他那一撮的山羊胡，眼底分不清是无奈还是赞赏。
“就依你的意思，你的西成我不会动，至于我那两成，我会和芸嫣谈。”
顾砚声坐首了身子，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宗主不愧是宗主，目光放着长远，有勇有谋！”
少年抱拳说着虚情假意恭维的话，话锋一转，摆出了讨好的笑。
“但生意嘛，口空无凭，我还是讨张契约，更踏实。”
随着老头的笑声回荡，阁楼中亮起了金光，悬在两人之中。
而在山峰里，季晏辞呆呆愣愣看着远处树梢，皱起了眉。
“老顾啊老顾，不是兄弟不够意思，是实在追不上。
三言两语罢了，宗主想必也不会杀人。”
话音刚落，一扭脸就瞧见了芸嫣坐在一旁，拿着肉串挥了挥。
“顾砚声真是一顿不落，修行了这么久还不肯辟谷，他人呢？”
“走了。”
“去哪了？不会又被抓去炼体了吧，我好不容易帮他说了话。”
“比这个还要严重。”
季晏辞叹了口气，再一抬眼，人猛地跳了起来。
“回来了？！”
眼前金色的颗粒聚集出人形，顾砚声和李三清并肩而立，那氛围宛如父子，笑眯眯的与季晏辞打招呼。
“咦，这肉串还没烤焦？”
“宗主，你那个域界里，时间的流速也是可以控制的？”
“自然，域便是你以灵力开出的小世界，空间法则不算难，你这古怪体质，真应该抽空研究研究。”
李三清满脸的和蔼可亲，与之前气势汹汹的压迫完全不同。
他眼神自动略过季晏辞落在芸嫣之上，一大一小的两只狐狸，让芸嫣升起一种莫名的危机。
“我本是想来说一声，但好似还是宗主更快，你们若是谈完了，那我自然也没什么意见，开办市集比较繁琐，我就不逗留了。”
芸嫣利落的起身，却被顾砚声拉住了衣袖。
“师姐，市集的事，不急，待我琢磨琢磨，我们再定细则。”
“是啊，之前可能我有些武断，这样我们重新再谈一谈，可好。”
李三清笑着与顾砚声如出一辙，压根没等芸嫣回话，一个响指间，两人消失在原地。
顾砚声呲着牙乐了起来，手脚利落的熄了火，拉着季晏辞就跑。
“快，御剑，送我去执法堂！”
“干什么？活着不好吗？非要去送一波？”
季晏辞嘴上是这么说着，人却老实的丢出长剑。
“目前来讲，接下来的芸嫣会比林清雨更恐怖！
一物克一物，林清雨克万物，所以去执法是现在的最优解。”
天边一道银光掠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芸嫣黑着一张脸出现在林中。
传音翠飞出，传来的季晏辞的声音。
“啊，师姐，你找顾砚声？”
“他说攘外安内，内部达成一致，便要解决外部。
时间不等人，他先去执法堂疏通关系，等这颗棋子安定了，自会去找你。”
“季晏辞，以顾砚声的胆子，他能去找林清雨？
我再问你一次，顾砚声去哪了？”
传音翠里传来几秒的沉默后，顾砚声熟悉的声音传出。
“事情己成定局，生气没用，大不了下次见我给你磕一个，就这样，撩了，季晏辞，器修在那边.....”
传音翠被单方面挂断，芸嫣眸光看向器修的山峰，猛地飞出。
顾砚声站在执法堂看着天边划过的虹光，叹了口气。
“会卸磨杀驴的又不止你一个，财神爷的人从不吃亏。”